东殿内，闷热异常。几个炉子的釜上，几个小侍女还在不停往里面的圆石头上泼洒新醋。酸蒸汽弥漫在殿内外的房间里，熏得人几乎站不住。
万娇后面的两名侍女用方帕捂着口鼻，轻轻的摇着扇子。
纵然如此，万娇也是煎熬不住。又热又酸，关键是一用力，就无比剧痛，叫人喘不上一口气来。
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看着熊姝。
熊姝本来只是一个未出闺的女孩儿，如今竟然要面对这般局势，也是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熊姝伏低身子，道：“孩子胎位不正，又是晚产，无法顺产接生，表姐姑且忍一忍，他们去请示王爷了。”
万娇心知肚明，口中未说，眼神却满满都是求助。
熊姝顺着窗台的方向望了一眼外面，对着内殿众人大声说道：“王爷怎的还没决策，王妃不喜吵闹，你们都先出去。”
那接生的稳婆不知她心思，多嘴道：“王妃已经见红，要赶紧止血……”
熊姝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呵斥道：“滚出去。”
几个侍女和稳婆只好放下手中物品，犹豫着走出内殿。
熊姝连忙拾起沟钳，蹲在万娇腿下。
可她哪里会用，只见一只玲珑般的小脚，混着羊水和血水，还在蛰动。
她放下沟钳，用手去拉那小脚，却又不敢使劲。
万娇疼痛难忍，又是一声惨叫。
熊姝万分焦急，心道：这个孩子已经成型，叫我如何下得去手。大舅，我该如何是好，我自然是要救表姐的，可是我哪里会用沟钳。
她摇了摇牙，双手抓住那小脚，便要用力。
内殿的门一开，菊儿冲了进来，见状忙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我……”熊姝结结巴巴道：“我只是看看孩子。”
菊儿见她神色惊异，没有多想，只是问道：“公主要看看婴儿是男是女，你摸摸看。”
熊姝一愣，顿时明白了。若是王子，那必定是保小的了，若是郡主，说不定万娇还能有救。
菊儿又道：“你若不会，我去叫稳婆进来。”
熊姝连忙道：“不用叫人，表姐不喜外人。我……我会。”
她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手，一点点向深处探去。
“是个郡主。”熊姝伸出自己黏糊糊血淋淋的手，如释重负道：“一定是个女婴。”
菊儿点了点头，又出了殿门，向外院禀报去了。
万娇喘着气，用微弱的声音问道：“姝儿，真是女婴？”
熊姝点了点头。
“女子保不得万家。”万娇又轻声道：“别等王爷决策了。我不想死。你明白吗？”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熊姝听见外殿有妇人在嚷嚷着用新醋净手。
看来王爷有决策了，要赶紧先把这个婴儿钳碎在里面，再一块块取出来。到时候，不管王爷是怎么选择的，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熊姝提起沟钳，佯装悲愤得大喊一声：“孩子不行了。”
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颤抖着双手，欲用力向里捅去。
千钧一发之际，熊姝被一脚踢飞，几乎要撞上侧面的屏风。这一脚力度之大，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内殿只能进女眷，是谁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忍着痛，回过头一看，竟然是萧彦儿和一名中年妇女。
熊姝哭道：“萧妃，萧姐姐，救救表姐吧。你也是女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表姐赴死。”
萧彦儿看了看她手中的沟钳，怒道：“都是女子，你表姐的命是命，难道肚子里面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熊姝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心中一凉，问道：“王爷到底是做了什么选择？”
萧彦儿冷笑一声，道：“你们汉人迂腐，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别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吗？”
她身边那位妇女却不理两人的对话，只对着万娇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抓起那露在外面的小脚，缓缓用力又推了进去。然后又使劲揉动万娇的肚子。
万娇又惊又惧，冷不防这么一下，大声惨叫起来。
那妇人厉声道：“不想死就给我忍着。”
萧彦儿听着万娇牙齿咬得“咔咔”响，便随手递上去一块帛布。
她又问道：“姚姑姑，这样行吗？”
姚芸佯装轻松道：“孩子是晚产的，本来我一个人也没有把握。如今有你在，便是她的福气了。我们两人都练过武，不是寻常产婆可比。
来，你和我，一左一右，用交错手，发柔劲，将孩子的胎位正过来。”
萧彦儿见她脸色却是一点没有松懈，赶紧上前帮忙。
二人一左一右，用熊姝看不懂的特殊的手法缓慢得搓揉万娇的肚子。万娇口中咬着那块帛布，疼得脸颊不断的颤抖。
姚芸冲着傻在一边的熊姝道：“你愣着干什么？去，陪着产妇，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不能痛晕了，一会儿胎位正过来，她还要发力将孩子生下来。”
熊姝连忙上前抓住万娇的手，安慰道：“表姐，忍一忍，萧姐姐是来救你们俩的。”
万娇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又痛又急。她身下的白布已经愈发殷红，神志也渐渐不支。
姚芸看了一眼万娇身下晕开的血迹，微微皱了皱眉，向萧彦儿道：“她怕是撑不住太久，加大力道，快点。”
萧彦儿犹豫道：“那孩子……”
姚芸不再吭声，暗自加力。萧彦儿也只好配合她，缓缓加大了力度。
熊姝见万娇快要不支，连忙喊醒她，胡乱攀着些事说道：“我进来时，大舅就吩咐过，一定要照看住你。表姐，撑住啊。你可是我们万家熊家的支柱，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族人考虑啊。”
姚芸和萧彦儿强行把婴儿的胎位扳正，一面喊菊儿，让稳婆们都进来，一面递给熊姝一颗药丸，吩咐给他喂下去。
上次红袖产子，熊姝便见过这个奇臭无比却又神奇的小丸子，没想到，这个时候表姐也要吃这个东西了。
万娇自然也知道这个是屎，见熊姝要喂自己吃，一个激灵，体内一阵痉挛，清醒了不少。
万娇摇了摇头，看着身下的稳婆，又与萧彦儿对视一眼，倔强道：“我不用吃这个。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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