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李东明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握着水果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死死盯着窗外浓墨般的夜色，既担心叶彤的安危，又恐惧那个怪物去而复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母亲的呼吸平稳，怀里的渔姽玩偶依旧安静，仿佛刚才那诡谲的怪物只是李东明的错觉。
但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腥臭味，以及地上那滩来自怪物的暗红色血迹，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事确实是真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
叶彤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卷入这些事情的，他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屋里！
李东明一咬牙，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紧握着水果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他深吸一口气，冲到楼下，猛地拉开了房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月光清冷地洒在地面上，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
没有怪物，也没有叶彤的身影。
只有靠近母亲卧室窗下的那片土地，似乎有些凌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剧烈踩踏过。
“叶彤？”李东明压低声音，紧张地呼唤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院子的每个角落。
“我在这儿。”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吓得李东明差点跳起来。
他猛地转身，只见叶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屋门口，正神色如常地看着他。
她看起来毫发无伤，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只是身上似乎带着一股院外夜风的凉意。
“你……你没事吧？那个……那个东西呢？”李东明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地问道。
叶彤走进屋，随手关上门，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只是出去散了散步：“什么东西？我回来就看见你拿着刀站在门口，做噩梦了？”
她在前头“噔噔噔”走上楼，李东明就在后边追着走，看起来相当没有安全感。
李东明愣住了：“噩梦？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一个缝合的怪物闯进来，想扑向我妈，然后被……被那个玩偶伤了下巴，又从窗户跳出去了，我还听到你们在外面打斗的声音！”
叶彤闻言，微微蹙眉，走到王秀兰窗前，探头看了看外面，又回头看了看李东明，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同情：“东明，我知道阿姨今天的事让你压力很大，出现幻觉也是有可能的。
你看，外面什么痕迹都没有。
至于声音……也许是野猫野狗在打架吧。”
“不可能，那感觉太真实了，还有这味道！”李东明激动地指着空气中残留的腥臭，以及地上那滩明显的血迹，“这总不是幻觉吧！”
叶彤的目光扫过那滩血迹，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走到血迹旁，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站起身，对着李东明摊摊手：“好像是某种动物的血，可能真是野狗受伤了跑进来又跑出去了。你看，都结束了，没事了。”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神态也无比自然。
李东明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再回想刚才那怪物狰狞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动摇起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精神过度紧张，产生了幻觉？
毕竟母亲刚刚经历那样的事情，自己又一直处于高度恐惧和自责中……
“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叶彤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安抚，“快去休息吧，舅妈这里我看着。明天还要给她买药呢。”
李东明怔怔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恐惧和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在叶彤笃定的态度下，他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噩梦”的说法。
他收起水果刀，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可能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叶彤垂在身侧的手。
她外套的袖口——深色的布料上，似乎沾染了几点不起眼的、颜色更深的印记。
那形状……像是溅射上去的血迹。
李东明的脚步瞬间顿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叶彤，叶彤已经走向王秀兰的床边，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那不是什么污渍……那绝对是血……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但他不敢问出口。
眼前的叶彤，看似平静无害，却让他感到……一丝恐惧。
这一夜，李东明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怪物嘶吼和叶彤袖口那抹刺眼的鲜红。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东明就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
王秀兰还在沉睡，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
叶彤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清澈见底，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出去给妈买点安神和消炎的药。”李东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嗯，小心点。”叶彤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李东明逃也似的离开了家，清晨凉爽的空气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他快步走向镇上的药店，心里乱糟糟的。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思绪，更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他遇到了隔壁邻居张婶。
张婶是个热心肠，早些年在大城市当医生，后来退休了，来悦城做乡医，救了不少人的命。
因此她哪怕是不信归一圣瞳教，教会里的人还有村民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她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平时就喜欢打听和传播各种消息。
“东明啊，给你妈买药啊？秀兰没事吧？昨天看她回来脸色就不太好。”张婶关切地问道。
“嗯，有点吓着了，休息休息就好。”李东明含糊地应道。
“唉，也是造孽。”张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说怪不怪，今天早上我听好些人说，那个归一圣瞳教今天换人宣讲了！”
李东明心里咯噔一下：“换人？白川神使呢？”
“不见了！说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张婶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好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们教里的人好像也找不着，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要我说啊，那种邪门歪道，迟早要出事！你看，这报应不就来了？”
白川……消失了？
李东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了昨夜叶彤袖口的血迹。
难道……白川的消失，和她有关？
她昨晚出去，说自己有事，其实是是去杀了白川？
这个认知让李东明浑身发冷。
他一直以来都把叶彤当作是上面派来调查邪教的特殊人员，虽然知道她可能有些本事，但从未想过她会如此……杀伐果断。
那是一条人命啊！就算白川罪有应得……
“东明？东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张婶疑惑地看着他。
“没……没事，张婶，我就是有点担心我妈。”李东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我先回去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他几乎是踉跄着回到家的。
推开院门，叶彤正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昨晚怪物留下的那滩已经发黑的血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向李东明。
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皮肤白皙，眉眼清晰，甚至带着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纯净。
但李东明却无法再将她和普通的女大学生联系起来。
“药买回来了？”叶彤问。
李东明没有回答，他死死地盯着叶彤，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发抖：“叶彤，你告诉我实话，白川神使是不是……死了？”
叶彤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眸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沉默，在清晨的院子里蔓延，压得李东明几乎喘不过气。
过了好几秒，叶彤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不需要管那么多，我有我自己的处理方式。”
她没有直接承认，但这句话，无疑已经给出了答案。
李东明看着平静的面容，胸口沉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涌上：“你这样——和那群邪教里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她真的是来拯救悦城的，还是……带来了另一种更危险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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