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农历春节。宜祭祀，解除，修饰垣墙。
人还在梦里睡着呢，傅家的电话已经催来了。
年初一早上还得祭祖扫墓呢，可傅元姬和傅瑢这俩人从昨天晚饭后就跑了个没影。
“阿瑢，还不快把娇娇带回来？年初一不在家跑到外省去，不像话，知道吗？”
这会儿，扫墓祭祖的流程早就走完了。傅老爷子打电话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个事。
“好的爷爷，我一会就带她回去。”
傅英华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傅瑢把手机放在一边，看着怀里还没醒的女人，之后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是要睡个回笼觉，而是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疲惫。
在傅家快二十年，他却从未有过半刻，认为自己融入了这个环境。
老爷子对他的恩遇，自然是没得说。但他很少会叫爷爷，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当初的那个少年，始终都牢记着，在傅家他永远是一个外人。
注定融不进去的环境，一开始就不能勉强自己。
做好自己应该做的，旁人或事，一概与他无关。
父亲和祖母接连去世后，故乡还在，他心里的根却找不到了。
故乡没有，傅家更没有。
很可笑吧，人家过年扫墓祭祖，可他祭的是哪门子的祖？
以往过了除夕，老爷子是不会管他去哪里的。
但是今年不同。
现在他身边带着傅元姬，老爷子肯定是要过问的。
高速上开了几个小时，结果堵车都堵了一半。按理说，年初一很少会有这种情况的。
——
好容易回到老宅补个美容觉，结果傅元姬起床走到楼梯口，看见那堆亲戚还在呢。
也是，现在家族中最有声望地位的就数爷爷这一门。逢年过节，庞大的家族聚会肯定是少不了的。
随他们便吧，反正家里也住得下。
一楼的待客厅里是很大的长沙发，几个叔伯坐在那喝茶聊天。
旁边的半开放小厅是用墙体和装饰自然隔开，中央放着一面精致的梨木方桌。而她的几个伯母婶婶，正围在一起搓麻将呢。
之前傅瑢把她送回来后就没影了，这会只有傅元姬一个人站在楼梯口的扶手边。
不是她非要听墙角，只是那几位伯母的嗓门着实不小。
“我前天去看了叶太太办的那场联谊晚会，感觉还不错。让孩子们多去聊聊，说不定你的孙子就在路上了。”
说是联谊晚会，不过就是上流社会的相亲而已。
是给儿女谈婚论嫁，同时也是给家族谈生意合作。
“是吗？叶太太的社交圈好像还可以，赶明儿我也去探探风。我家那俩孩子啊，死活都不肯结婚。”
幸福与否，不是哪一种生活方式可以决定的。
为婚姻献身的勇士们，你们赢了吗？
这个问题，可能谁也说不出答案。
而真相，都在生活里。
傅元姬不想和他们计较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是有些人显然管不住嘴巴。
打麻将就打麻将吧，不至于嘴里还聊着她的八卦呀。
“胡了，胡了。二嫂你给我点三家啊。”
“呦，还真是啊！这局我手气不好，怎么就给你送个发呢！”
几人边聊天，边胡牌。
“弟妹啊，我也就牌桌上才能赢过你了。你们家儿子意发，那才是你最好的牌呢！”
“二嫂，这话怎么说？”
“意发多有本事，把姜平最宝贝的大家闺秀都给你娶来当儿媳了。我看这几年，弟妹家的生意可是蒸蒸日上呢！”
“嗐，要我看啊，最宝贝的千金小姐，还得是咱们家娇娇啊。华叔这么疼她，不知道得怎么精挑细选呢！好在，娇娇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说不定这婚事，也不用华叔操心。”
“别说，我觉得娇娇倒是很精明。昨个看了那节目我才知道，原来人家两个早就谈恋爱了。哎，你们说，这不是现成的上门女婿嘛？”
“是啊！以后他们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连姓什么都不用争了！”
“南风，碰一个！哎呦，说起来娇娇可是咱们傅家最漂亮的姑娘！这婚姻大事，哪能这么草率啊！”
“就是啊。我们家婧婧也就比娇娇小一岁，谈了几年的恋爱，她爸爸都没同意呢！”
“到你了！出牌呀！”
“嗯，白板，不要！”
……
由于视线的遮挡，这几位女性长辈没注意她们议论的主角正在抵达现场。
傅元姬穿着棉拖下了楼梯，自顾自地走到麻将桌前。
“六条和九条之间可差了两张牌呢，二伯母没把六条打出去，反而扔了八条。这么一来，您离胡牌就相隔太远了。可见，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专心啊。堂伯母，您觉得呢？”
这位太太没说话。
在场的众人也有些尴尬，谁知道她在这个时候会下楼呢？再说了，这……这也不算是说人坏话吧。
不过是关心和讨论一下小辈的婚恋情况，犯法吗？
这丫头，干嘛总是那么一副不饶人的模样？
虽然傅元姬从小，就是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的宝。但实际上，因为她的脾气，可以说在一众亲戚之间她并不讨喜。
表面上，他们对她尽是奉承和夸赞。背地里，又有谁不厌烦她的嚣张跋扈？
能让她撒娇卖乖的人，只有她的爷爷奶奶。能买她账的人，估计也只有他们二老。
傅元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是她并不在乎。如果人的一生要永远活在他人的评价里，简直太可悲了。
她自小混不吝惯了，也看不上这群多事亲戚。
——
傅元姬怼了这一番，又转身上楼回了卧室。
也不知道傅瑢到底跑哪去了。早上他把自己送回来之后就走了，她当时困得要命，也没多问。
如今这会，她待得无聊，只好开了一局游戏。
在此期间，傅二爷让傅燕瑜来叫她过去，她压根没理。
“真是够烦的。这把要是输了，就怪他们。”
心态影响操作，更何况队友那么菜。
结果显而易见。
这时，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她爹傅二爷亲自来喊人了。
“你姐姐叫你，你不搭理。我来叫你，你也不吭声。那是不是你爷爷叫你，你也不听了？”
要不是她耳朵没坏，傅元姬真想装作没听见。
太聒噪了。
还她不听？那之前爷爷管他，他可听了？
真是越活越虚伪了。
“爷爷叫我什么事，怎么还用得着您亲自来请啊？”
傅元姬和这个所谓的父亲，一年中也说不到几句话。
尤其是她这些年一直流离在外，没回过傅家。
他对她这个女儿，本就没有多少亲情。这么些年过去，剩下的只是冷漠和训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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