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当真？”徽宗一脸动容，从座上起身，疾步下了台阶，就这么直接到了郓王跟前。
在位一十八载，这还是徽宗首次收到属于自己得万民伞，由不得他不激动。
万民伞由内侍们徐徐展开，由各种布料，颜色各异、笔迹五花八门的万民伞就这么展现在众人面前。
伞前霎时围了许多人，徽宗颤手抚摸着那一个个字迹，每一个字，每一个手印就代表着一个个鲜活的百姓，感念自己得百姓。
“这？这手印竟是鲜血染就？”
徽宗就手掌按在一个颜色已然暗红发黑但却异常清晰的手印上，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回官家，此人乃潼川府内一老童生，在城内颇有声望，他感念官家恩德，觉得唯有鲜血方能真切传递自己的感恩之情，官家再看，在他的手印之后，是不是以血手印居多？”
郓王赵楷说到此，停了片刻又继续，“有些没有摁血手印的，也是以血为墨，书写上自己得名讳。”
徽宗听后，身子一震，果然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先前还算五颜六色的字迹竟一下子统一起来，举目一片殷红。
“我，吾，朕真是......”
心神俱震之下，徽宗抖着唇，满含热泪，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种被百姓真切感念的心情，纵使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在即位之初，自己也曾发下豪言壮志：终其一生，定驱除鞑虏，事事以百姓为先，以江山社稷为先。
只是不知何时，自己将百姓，将江山社稷尽皆抛诸脑后，好像朝堂上所有的运作均以自己的喜好为准则。
而百姓们仅仅因为自己只是做了份内之事，就感恩戴德如此，自己，配吗？
念及此，徽宗又是一震，“自己配吗”四个字在徽宗脑中一直环绕，心神失守之下，徽宗忍不住踉跄后退。
“陛下宅心仁厚，洪福齐天，百姓亦知寸草衔结，此乃君民相知相守，苍天知我大宋有此君民之情，定佑我大宋长泰久安，君民相守之情万世传承。”
几日来一直如死人般沉默的蔡京突然出声，继而只听“砰”的一声，以五体投地之姿跪倒在了徽宗身前。
众人见他如此，哪还不从，只怕自己再慢了别人半拍，争先恐后的纷纷下跪，”陛下宅心仁厚......”
“蔡卿，你可知百姓为何要送朕这万民伞？”
徽宗忽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蔡京。
“回禀陛下，自是因为陛下事事为百姓安危为先，百姓亦知恩图报，这才有了君民相知相守之佳话。”
徽宗说的慎重，蔡京亦是回的仔细。
“那蔡卿可知，这是朕收的第几把万民伞？”
徽宗似是毫不在意蔡京的回答，紧接着急切问道。
“这，”蔡京迟疑起来，他和徽宗相伴十数载，焉能不知这是徽宗收到的唯一一把由百姓真心实意献上的万民伞。
但此时他断不能实话实说，稍加思索后，蔡京继续答道。
“老臣窃以为万民伞固能体现出百姓对官家的感激之情，但这种深情不单可以以物载之，亦能深埋于心，观我大宋之风华，臣以为我大宋百姓对官家之深情大都深埋于心，但平日无法得见天颜，而潼川府之百姓恰恰因郓王之故，这才有了机会将真心献于堂上。”
说到此，蔡京忽有所悟，言语间更加兴奋，“于百姓而言，内心早就织就了千千万万把万民伞奉于官家，官家已然拥有无数把真心万民伞，实无需再拘泥于现实中这种实物之上。”
“此乃老臣肺腑之言，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官家恕罪。”
蔡京佝偻着身子，对着徽宗再次下拜。
无人看到的眼中，满是精光，他确信再无人能挑到他话中错处。
在场虽有人满目鄙夷，暗讽蔡京溜须拍马之能事，但确实无从反驳，而徽宗面上果然和缓许多，看着蔡京的目光颇为欣慰：还是蔡卿善解人意啊！
眼看殿中由万民伞带来的震撼之感减弱许多，赵楷不由暗暗心急：若官家连此等事都不放在心上，那以后百姓还有何事能引起他的重视呢？
他张口想要解释，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蔡太宰所言极是，只是茂德有一事不解，”赵福金坐在案旁，嘴里还在不停地蛄蛹着，仿佛方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在场之人却对这声音印象异常深刻，毕竟怼的某些人无话可说这件事才刚过去不久，是以众人皆目光灼灼的看向赵福金。
“咳咳，能为帝姬解惑，乃老臣之幸，帝姬请说。”蔡京捋了捋的胡须，随口客气道。
“嗯，”赵福金拿帕子慢慢擦了擦嘴角，又慢慢端起茶杯，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才缓缓开口。
“太宰说百姓对官家的感念之情都在心中，这件事，蔡太宰是怎么知道的？”她认真的眸子盯着蔡京，仿佛真的在虚心请教一般。
蔡京心中一惊，还没想好说辞，就听那让自己震惊的声音又起。
“哎呀，我猜到了，一定是蔡太宰一个一个百姓询问了的，所以才这么肯定百姓心中所想。”
“可是，这么多百姓，一个一个的问下去，又不现实，显然是不可能的了，那就是太宰并不知百姓心中所想所愿了。”
“”可自己明明不知却又如此信誓旦旦的告诉爹爹，你这不是欺骗爹爹嘛。”
“爹爹，你说，是吗？”
“你，老臣不敢，求官家恕罪！”
蔡京有心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对着徽宗再次拜了下去。
而赵福金直接无视蔡京，只眼睛炯炯有神，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徽宗，似带着想要知晓答案的急切，不知怎的，徽宗竟莫名的有些心虚，隐隐不敢直视这双眼睛。
“咳咳，这个，茂德啊，”徽宗觑着赵福金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绕开这个话题。
“嗯，今日乃是喜日子，莫要争论这些毫无意义之事，免得伤了现场的喜庆。”
顿了顿，又对着蔡京虚抬了抬手。
“我知道，蔡卿也是好意，想着让大家高兴，话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若咱们紧紧盯着不放，也是伤了君臣之间的和气。”
“茂德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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