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圣子自胎儿期便对沈冲种下的恶毒诅咒如附骨之疽，即便同为雪山双圣的乌云珠倾尽全力不惜耗损生机苦撑，终究仅能让儿子勉强残喘于阵盘、万寿须活得人不人盆栽不盆栽。
沈冲想活命唯有修习雪山秘法，待其秘法有成抗衡反击至少也是十来年之后的事情了。
趁这期间取其性命？
完全大把机会从容布置随时出手，沈孝秀再厉害也不可能天天守着老婆孩子不挪窝。
然而事情却突然出现巨大变数：
顾宝珊到来、与圣女交好。
轻轻巧巧一丸药王独门秘药轮回丹，便弥消破坏阵盘的杀招于无形。更别说此后他们夫妻更联手护下沈冲，吓退黑鲤鱼，阻拦追杀而至的蛊师、刀客、潜行者。
这还仅是区区白鲤鱼，若药师王本尊到场呢？
谁又能保那位传奇人物无法消减甚至绕过大雪山诅咒？
雪山圣子显然不敢赌，毕竟他离圣王的实力仍有距离。
恰逢顾宝珊为沈冲定期诊治的同时，几乎是以每月数封书信的频率反复邀请师傅前往夜明埠，信中却又不肯明言只推说有病患症状需要请教。
外人不清楚小红棺、黄泉镜、顾倩倩的情况，很容易便往沈冲那想偏。
所以站在大雪山的立场，只要沈冲仍会喘气，势必要尽早驱离顾宝珊一家子隐患。于是拦门闹腾污蔑医死人等手段便接踵而来。
——幸亏杜旭夫妻走得干脆，否则如果沈冲侥幸再次脱险，后续还不知会有怎样的乌糟事等着他们。
相信圣子方面不是没迁怒考虑过直接灭掉这家白鲤鱼。
但江湖皆知药师王待顾宝珊胜过亲生，她若暴毙反而几乎可以确定会引得那牛人亲至彻查。万一露了痕迹，大雪山十有八九得正面对上药王门，甚至还附带得给坟山杜家做个交代，怎么看都不划算。
……
想通了这些顾倩倩并没觉得轻松多少。大人的世界太多弯弯绕，复杂得让人心累。
即便不回头琢磨那些已远在天边的旧事，新麻烦却又蹭到眼前：
昨天下午，有个自称姓姜的城卫头目在里正陪同下登门拜访老爹，说是专程为秋决当天见义勇为对付邪修致谢。话里话外透露遗憾，暗示杜旭若出身极乐宗的话估计能领取颇为丰厚的实质性嘉奖、福利云云，作为外人却只剩下了口头表彰。
练习室前顾倩倩眼神无对焦，下意识撇撇嘴。真小气。
之后交谈中姜头目隐约透露出邀请老爹就职于城卫的意思，被当场拒绝。城卫是主要管辖地面治安的极乐宗官方外围组织，先甭问拿钱多少，一样是打打杀杀卖命的活计老妈又怎会同意？
真是普通工作邀请或者随口顺带一提便罢了，若是哪个头头角角思虑重对老爹无故拔刀相助起了疑心呢？
哎！她瞪着篱笆拧眉。
费脑子，那天要不去翻墙看劳什子秋决就好了，惹这么多事……都怪昆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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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顾倩倩歇过晌准备进屋继续练习时，王招娣却突然来了。
透过低矮竹篱笆，只见一个小姑娘由远至近：
头向后梳得服帖，发际线略高露出个比常人显更大些的额头，相貌普通身型偏瘦。
她像是挺高兴，远远瞅见顾倩倩便笑。
顾倩倩等她走到近前，打招呼：
“早啊。”其实已经不早了，但吃人的嘴短不是？只能有礼貌了。
那丫头穿身整齐的鸦青色套装，袖口、裤边滚了散绣的花边，明显比平日里隆重、正式。
她开门见山：
“我叫那个昆有根带给你的粽子糖收到了？”
顾倩倩点头，真诚道：
“收到了，谢谢你，非常好吃！”
顺便打量对方衣裙，是家里出了什么喜事了吗？
王招娣倒也不避忌她眼光，提起裙摆原地转了半个圈，抿嘴笑：
“好看吗？”
顾倩倩觉得她笑容中多了点平时没有的什么东西。衣服确实不错，但人就……若脸长再漂亮些，或者笑得不那么刻意、硬棒，还真是挺好看的。
但她违心地点头：
“不错。”
王招娣眯起眼睛：
“那你以后陪我练舞呗？”
哎，等等！这是从哪到哪？衣服好不好看是怎么跟陪练天魔舞扯上关系的？跨度思维忒大了……顾倩倩差点没跟上趟。
天魔舞初期基本功架无需伴奏，硬要的话买片专门的留音简在旁边直接放就是了。
能用上真人现场伴奏的，除非……
顾倩倩突然领悟，睁大眼上下打量对方：
“你灵力开始生成了？”
“是的呢。”王招娣点头乐。
她凑近笑出两个酒窝：
“我干妈说为了培养乐感，以后练天魔舞的时候最好带上乐器伴奏，不用太挑有鼓点就行。我想着你反正在隔壁，怎么练不是练？”
顾倩倩刚好是个敲鼓的。
不待她回答，王招娣又自顾说下去：
“发粽子糖是因为我认了干妈，千金一笑楼里的楚梅香。”
顾倩倩眉毛高高扬起。没听错吧？千金一笑楼！在那样的地方认个干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那地儿可是……花楼啊！
即便住了四五年，她依然无法对极乐宗普遍笑贫不笑娼的风气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千金一笑楼，号称极乐坊第五坊，集吃、喝、玩、乐、赌、女票一体的大型成人娱乐区域，天下闻名的销金库风月场。
楼高不知几层，内部运用大量阵盘拼合空间而成用。据说廊格层叠复杂如迷宫，且每月根据花魁娘子、小倌少爷、赌档庄头们……的业绩还会变换挪移各个档口间位置，活脱脱醉生梦死的城中之城。
它最宽敞出口在临中央大街的位置整整占据了老长一段，脸面不可谓不大。
顾倩倩、昆有根出于好奇曾特意跑过去看过热闹。迎宾小斯、门童皆打扮一表人才干净利落，光凭门牌匾雕龙画凤便不难猜出内里的灯红酒绿繁华热烈。
可惜千金一笑楼规矩不接待未成年人，他俩即便绞尽脑汁甚至冒充送外卖递面的童子也没能成功偷溜进去。
王招娣口吻颇有几分夸耀的意味，皱着鼻子：
“干妈答应我，如果练得好，三四年后就可以去参加千金一笑楼考核试试。”
啥玩意？顾倩倩直接震惊了，脱口而出：
“那地方有啥好试的？”
风月场啊，亲！去卖啊，咋跟有啥好事似的？
王招娣看出她言下之意，掀起嘴皮鄙夷：
“你想到什么乱七八东西去了！一笑楼那是做简单皮肉生意的下贱地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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