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诺诺的说道：“那个袁先生，刚才我还喊她老东西了，我要不要去道个歉啊？”
“毕竟你们中原人，向来看重孝悌与尊卑礼仪，我这么称呼老人家，感觉有些失礼啊！”
听到宝音公主的这句话，袁天罡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
现在怎么这么明事理了，早干嘛去了？
原来，为了劝住即将暴走的宝音公主，袁天罡将李恪与萧皇后的关系和盘托出。
说是按照血脉关系，作为隋炀帝的老婆萧皇后，严格的算起来还是燕王李恪的外祖母。
宝音公主一想到刚才为了泄愤，竟对着自己未来夫婿的外祖母恶语相向，她感觉天都有些塌了。
见到她这个样子，袁天罡都没好意思提醒她。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逼迫传国玉玺，你对这对祖孙二人又是要砍头，又是威逼利诱，哪一样不比辱骂来的狠厉？
只是看到沉浸在懊悔中的宝音公主，袁天罡终究没忍心再打击她......
再则流露出率真和正常情绪的宝音公主，比之刚才那位城府深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薛延陀公主，反倒更让袁天罡觉得亲近几分。
不然，袁天罡还真的不敢，不然，袁天罡还真不敢让这样一位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智都堪称狠辣的权谋者，手握传国玉玺踏入中原棋局。
“算了，别愣着了，反正现在她也没看见你的脸，顶多以后遇见她的时候，你记得把声音稍微改变一下，别让她听出来就好。”
宝音听到袁天罡的安慰，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她正想再说什么，殿外传来厮杀声越发的靠近，这让袁天罡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知道，这座定襄城是肯定不能再待了。
就算是朝廷的征讨大军没有及时赶过来，就算是李恪赶了过来，遇见他们。
就算是看到了一眼，一旦有心人将他们与李恪联系在一起，也会因这传国玉玺，而陷入到嫌疑之中。
\"走！\"袁天罡当机立断，看了一眼还在纠结中宝音公主，\"再不走就会有麻烦了！\"
在薛延陀夷男可汗的这些子女中，宝音公主也不是那种犹犹豫豫，又性格扭捏的人。
或许是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会下降，变得患得患失，
又或者是爱屋及乌，让她对与李恪有关的一切都格外在意。
尽管她也知道现在局势危急。
但心有愧疚的她，还是指了指一旁的萧皇后和杨政道低声问道：\"那他们...\"
\"现在顾不得这......\"
顺着宝音的手指望去，袁天罡就看到原本就算是面对颉利奔逃，精气神也丝毫不减的萧皇后，此刻竟也跟杨政道一样瘫坐在地。
显出了几分疲态、凄然与决绝。
失去传国玉玺的她，就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魂魄。
就连鬓边那支隋宫旧制的银步摇都歪斜着，在烛光下泛着冷寂的光。
袁天罡心中微动，在他看到萧皇后的第一眼。
就看到那副美人尖和高高的颧骨，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他就知道，这位几乎用美貌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女人，注定一生情路多舛，命运坎坷。
这是典型的\"桃花带煞\"面相。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出生南朝梁皇室的萧皇后，父亲是西梁孝明帝，母亲是张皇后。
虽然出生皇室，但因为是在二月出生。
很小的时候，她就被送给了舅父张轲抚养。
因为江南那边的风俗习惯认为，二月出生的女孩子不吉利。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又被送给了另一个舅父萧岌，所以她的童年，几乎是在不断辗转中度过的，受到歧视和冷落是常有的事。
加上萧岌也并不富裕，因此萧皇后从小就过着清贫的生活，常常要亲自纺纱织布补贴家用。
好在，这样的环境中，舅母张妙芬并未苛待她。
这位出身吴郡望族的妇人，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
出身书香门第的她，不仅教她读书识字，更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这段早年的经历，也成为了未来萧皇后坚强与智慧的根基。
隋朝建立后，隋文帝杨坚为了巩固与西梁的关系，想从西梁挑选一位公主，与他的次子杨广联姻。
西梁诸公主占卜皆不吉，唯有寄养在舅父家的萧氏，卦象显示 “贤良方正，伏龙凤雏，慈悲仁爱，母仪天下”。
就这样，十五岁的萧皇后，嫁给了杨广，成为了晋王妃。
而萧皇后也不愧在卦象中拥有 “伏龙凤雏” 四字之誉的卦示。
在嫁入晋王府后，她以超乎年龄的智慧，发现了杨广的野心。开始以贤内助的身份为杨广出谋划策，成功帮助杨广从杨勇那里夺得太子之位。
在杨广登基称帝后，萧皇后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隋的皇后。
后来，她为杨广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是元德太子杨昭、齐王杨暕和南阳公主。
这时候的她，几乎就是全天下女子理想的缩影 —— 母仪天下的尊荣、帝王夫君的倚重、儿女双全的圆满。
长安宫阙的琉璃瓦，倒映着她的凤冠。
东都洛阳的牡丹，也开在她的裙裾下。
然而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隋炀帝杨广继位几年后，就开始了他荒淫暴政，横征暴敛、大兴土木、频繁用兵这些历史昏君所做的行径，他统统用了一个遍。
萧皇后多次劝谏，却收效甚微。
甚至因为她的劝谏太过频繁，杨广开始刻意疏远冷落。
但她的婉顺和才智，让杨广即使拥有后宫佳丽三千，对萧皇后的敬重却从未真正消弭。
在南下江都的时候，杨广也执意要萧皇后随行。
只不过，这也直接造成了萧皇后后来的不幸。
因为来到江都之后，隋炀帝杨广被反叛的宇文化及所杀，萧皇后虽然因为美色躲过身死之劫，但也被迫成为宇文化及的宠妾。
后来，宇文化及兵败被杀，萧皇后又落入窦建德手中。
这位起义军首领虽未如宇文化及那般强迫于她，却也将她软禁在府中，视为重要的政治筹码。
没过多久，为了得到东突厥的资源和庇护，窦建德就将她献给处罗可汗。
可惜处罗可汗这家伙的命运也如惊鸿般短暂，萧皇后入突厥王庭不过几载，处罗可汗就被东突厥王庭派人给射死了。
萧皇后又被迫改嫁给他的弟弟颉利可汗。
至此，大唐征讨大军来袭，率先遇到了袁天罡等一行。
袁天罡见到这位命运多舛的传奇女子，露出一副没了心神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
倒不是觊觎她的美色，而是对其跌宕一生的唏嘘和怜悯。
想到这里，袁天罡适时的向宝音公主开口了。
听到袁天罡的话，宝音公主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再次开始复述袁天罡的话。
“萧皇后，这里的战乱很快就会平息，依照你的美貌和曾经的地位，就算是投降大唐，也必定荣华富贵的度过一生，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还有一种是，跟着我等离开，从此以后隐姓埋名，过着一种远离纷争的平静日子。”
“时间紧迫，还望娘娘及时作出选择？\"
被拿走传国玉玺这一底牌的萧皇后，双眼空洞地望着殿外凄惨的落雪，歪斜的银步摇随着颤抖的身躯轻晃，只觉得愈发昏沉。
对未来绝望的她，听到宝音公主的话后，猛地抬起那张苍白的面孔。
她忽然想起了童年时在舅父家的寒夜。
那时虽清贫，却有舅母温暖的怀抱，有绣着并蒂莲的粗布衣裳。
虽然坎坷了半生，但富贵荣华却不曾离开过她半步。
只是如今回首望去，那些荣华富贵从未填满她心底的空缺，让她真正快乐过。
现在蓦然听到宝音公主的这句话，让她沉寂的眼中竟泛起一丝微光。
“荣华富贵？不过是镜花水月。”
“只要是回中原，我就跟你们走！”
听到萧皇后的话，一旁的杨政道也忘记了害怕，他颤声说道。
“祖母，你跟他们走了，孙儿怎么办？”
萧皇后看着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侄孙，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她伸手为杨政道拂去衣袍上的尘土，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因为害怕，显得异常苍白的面颊，声音再次恢复为以往的温柔。
“道儿，当年你祖父在江都被弑，本宫把你藏在襁褓里躲过叛军的刀刃。但这么多年，突厥人的帐篷再暖和，也终究不是我们的家，再则，以权色撩人的日子，本宫也过够了，本宫这一辈子，都是为其他人而活，现在就想过些平平常常的日子。”
说到这，她握紧杨政道的手，语气中全是鼓励。
“道儿，你现在也大了，是想投降大唐，作个没有自由身的富家翁，还是随祖母回中原，做个寻常百姓？你自己选！\"
说话间，萧皇后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她站起身来，摘掉头上的金步摇，脱掉身上的披风，脚步利落的走到了宝音的身边。
杨政道怔怔地望着祖母，突然发现这位眼中总是饱含忧愁的祖母眼中，竟焕发出比年轻时更为明亮的光彩。
他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却坚定：\"孙儿愿随祖母回中原！什么王爵富贵，孙儿统统不要了！\"
萧皇后欣慰地笑了，眼角间不易察觉的皱纹舒展开来。
她转向袁天罡，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我们祖孙二人，随你们回中原。\"
见到萧皇后的选择，宝音跟袁天罡的心中自然都是高兴与欣慰更多一些。
一旁的宝音公主，见到萧皇后脱在地上的披风，和丢掉的金步摇。
不知道是想要亡羊补牢，还是见不得这位传奇皇后 “不知人间烟火” 的 “败家” 举动。
小跑着过去，捡起披风披在萧皇后身上，并且帮她系好系紧。
“你怕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哦，骑着马奔跑起来，够够冻死你。”
随后，又从一旁捡起一块锦缎，将那支银步摇和一小箱金银珠宝打包成一个小包裹。
一边收拾一说絮絮叨叨的说道：“真是不当家不知道财米油盐，叫你去做寻常百姓，寻常百姓也要吃饭啊？你们又不会种庄稼，又不会做生意，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要生活不？”
宝音公主手脚麻利地将包裹捆好，“这些金银应当足够你们祖孙两快活的过上几辈子了。等觅得落脚之处，换些营生的本钱。”
她将包裹系在萧皇后背上，又如法炮制了一个给杨政道背上。
萧皇后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她看着宝音公主忙碌的身影，眼中浮现出几分慈爱。
\"你这孩子...若是不拿刀对着本宫，倒是愈发让本宫喜欢。”
宝音公主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
故作不耐地撇嘴：“我是怕你们不小心饿死，走吧，耽误的时间太久了，等会要是被封城了，怕是就出不去了。”
袁天罡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大手一挥，开始撤退。
......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唐人袭营的突厥人。
在所有高层都跟着颉利可汗跑路，中层将领又被唐俊悟和李恪等人重点针对的情况下。
扛不住的压力和死亡威胁的突厥底层士兵，开始向李恪所在的燕王卫投降。
望着雪地里倒伏着成片的狼头战旗，扔掉弯刀跪地求饶的突厥士兵。
李恪喘着粗气勒停青骓马，玄甲上的冰棱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他望着那些已经没有抵抗之心的降兵，抬手止住身后还欲砍杀的燕王卫。
经历了数个时辰奔袭，又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战斗，李恪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然铿锵有力。
沉声下令道：\"传令下去，缴械不杀！\"
一时间，整个突厥营地和定襄城中，到处都是骑着快马的燕王卫劝降的声音。
一队一队燕王看押着黑压压的突厥降卒，往突厥营地内的空地集中。
那些曾经在大唐边境掠夺过的突厥武士，此刻垂头丧气地排成长队，在唐军监视下缓缓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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