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期间，曹菲雪又去了一趟“药到病除”医馆，卖了一小瓶蛟龙血，换了一些刀币与对孕妇有滋养作用的低等仙草。
归功于乌落月，曹菲雪总算知道当初她用命拼死杀死的冰蛟到底价值几何。除了雇主需要的那一瓶蛟龙血，她自己还收集了几瓶留着。
只是当时……
“菲雪，怎么又买东西回来？客栈已经放不下了。”
万知遥的开口拉回曹菲雪的思绪。
曹菲雪顺着万知遥的话语看向房间角落，各式各样的布料、小孩玩具、女人成衣、发簪堆得满满当当。
“我等下再去开个房，专门用来放东西。”
曹菲雪说得理所当然。
万知遥笑意盈盈。
“找到活计了？”
“嗯。”曹菲雪面不改色地回道，“等夫人生下小主人，也可以去试试，燕国机遇很多。”
前一句话是撒谎，后一句话倒是曹菲雪的心里话。
“小麦，你先去休息。”万知遥看着小麦将曹菲雪买来的东西整齐放下，就开口道。
“好的，夫人。”
小麦告辞离开。
小麦一离开，万知遥散去笑容，拉着曹菲雪，轻声问道：“有法子了吗？”
“有，还在接触。”
万知遥却不信，皱起了眉头。
“别骗我，菲雪。实在不行，就……”
万知遥看向床铺的位置，枕头的位置。
曹菲雪立马会意。
实际上万知遥除了一朵人间繁花，还有一样传家宝，那才是杀身之祸的真正来源。
“找蔚有云……”
“不可，夫人。”
曹菲雪赶紧止住万知遥的想法。
“我真有法子，不用拿那样东西。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真的？”
“真的，夫人。”
曹菲雪将之前小麦准备的糕点端到万知遥面前。
万知遥用绢帕包着一小块，拿在手上，脸上带着歉意。
“对不起啊，菲雪，最近很容易多想，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夫人也只是关心则乱。”
曹菲雪很快聊起其他话题，比如她昨天在雪城听见的好玩事。
等万知遥疲乏之后，曹菲雪才起身离开。
……
雪城，人力交易市场小楼。
乌落月再次看见曹菲雪进门直奔自己而来，那面无表情的脸微微一挑眉毛，生动起来。
曹菲雪在乌落月身前站定，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小楼里还滞留的客人。
见此，乌落月弹了一下手指，施了个灵诀。
“现在只有我能听见，说吧。”
“乌管事，那块鳞片给你，能不能通融两个名额？”
闻言，乌落月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道：“聪明。”
刚一说完，乌落月话头一转，继续道：“但这件事不成。”
曹菲雪沉默片刻，道：“多谢乌管事。”
得了确切答案，曹菲雪转身就想走。
“不想听听原因？”
曹菲雪停住脚步，回身低头，轻车熟路拿出十枚刀币。
“这件事在修士之间不算秘密，不收你费用。”
曹菲雪格外有礼貌的行为让乌落月心头一乐，心情大好。她手指一点，曹菲雪的十枚刀币又回到了钱袋之中。
“这件事，你找我通融没用，要找女帝陛下。但那样东西，我看得上眼，在女帝陛下面前就不值一提，除非你有更重要的东西。懂了吗？”
曹菲雪点点头。
“你在燕国的期间，还有什么问题，依旧可以来找我。咨询费还是十刀币。”
“再次感谢乌管事。”
……
曹菲雪走后，乌落月用手指点了下耳垂处的耳坠。
【有云，你让我特意关照的那位还挺有趣的，很会投其所好。】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道魅入骨子的男声。
【哦，她做了什么，取悦到了我们的乌大管事？】
【又是你，慕楠。天天黏着有云，你不腻，有云都腻，伴侣也要适当给点个人时间。】
对面一声冷哼，而后换了人，沉稳大气的女声。
【她确实很难得，心境澄澈，通达透明。】
【很欣赏？我也挺欣赏，但没用，听你说的情况，没人救得了她。咨询费，我只要了她十个凡间钱币，剩下的，我来你这里拿。】
【没问题，随时恭候。】
随后许久的沉默。
【嘿，有云，别告诉我，你想为一个凡人求到女帝头上。收收你的好心，再怎么欣赏也要有个上限。只有迈入金丹期的修士才对女帝有用，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凡人怎么走到那一步？】
对面一声长叹。
【我知道分寸。】
【你这性子……慕楠，你看着点有云。】
【清楚，一直看着呢~】
……
在雪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间……
“小雪！快来帮忙，这一天的报酬和往常一样。”
听见唤声，曹菲雪的脚步下意识转道。
就这么，曹菲雪忙碌了一个半时辰，已然日落西山。
“来来来，我家里那位做的一些米粉卷饼。”
穿着绫罗锦缎的中年男子递过来一方盒。
一打开，满满的肉和色泽诱人的酱汁。
曹菲雪正想拒绝，中年男子又递过来一串刀币，硬塞给曹菲雪。
“这大冷天的做一道凉菜……家里那位爱做，没办法。这是你这次的报酬。”
中年男子嘴上说着嫌弃，眼神里却满是包容和宠溺。
“董老板，多了。”
“哎，不多不多。”
董老板拒绝曹菲雪退回来，两样都是。
“我这批料子很重要，经不起风吹日晒。没有你，我店里的那些人怕是要连夜搬到明日。这工钱就该属于你。至于这凉菜，拿回去尝尝吧，我家那位早就想感谢你们那天的出手相救。”
出手相救，是当初曹菲雪和万知遥刚到雪城郊外，正好遇上了董老板的商队被野狼围攻。曹菲雪利落出手，把狼群打跑。
董老板笑得眼睛眯眯。
“我店里但凡有一个你这样的帮工，我都能供起来。但你器宇轩昂，不是一般人，我这小店留不住你。现在天色也晚了，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
“不了，还有事，董老板，下次见。”
“好，不打扰你，下次见。”
……
刚走没多久，又是一道年迈的声音。
“小雪，快来快来。”
一位老爷爷抄着汤匙，在馄饨摊朝着曹菲雪摆手。
曹菲雪脚步一转，走上前。
馄饨摊立马走出一位老婆婆，她用腰间的布巾擦了擦手，才伸手拉着曹菲雪。
“哎哟，是小雪啊，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吃了没有？快来快来，我让老头子给你煮一碗。”
“老头子，给小雪煮一碗，超大碗的那种。”
“好嘞。”
完全没有曹菲雪插嘴的份，曹菲雪就这么坐在馄饨摊里了。
很快，汤汁都不见多少，全是馄饨的满满一大碗端上来。
“老婆子我别的没有，馄饨管够。”
旁边有人伸着脖子看，看见那满满一碗直乐呵，故意开口道：“姜婆，给我也来这么一碗呗。”
“去去去，你又没帮过老婆子我，一边去。”
“姜婆，好歹我也是你的老主顾啊，呜呜，我眼泪都要掉了……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一堂。
“我看是笑得眼泪要掉了。”
姜婆絮絮叨叨。
“小雪，你先吃，不够了，再喊老头子给你煮。”
姜婆叉着腰回摊位掏出一碟小菜。
“别说我老婆子抠门，送你一小碟酸萝卜。”
“姜婆看看我，看看我，我也是老主顾，送我送我。”
“给给给，一群讨债的，知道的晓得我是在做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娃娃呢。”
“哈哈哈哈。”
轻松愉快的氛围，一颗颗馄饨下肚，曹菲雪胃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小雪，小雪？是那个曹菲雪？！”突然馄饨摊中一个食客思索片刻，惊呼道。
“嗯？！你是说曹菲雪！”
“一人杀了狼妖兽的曹菲雪？！”
“那个以凡人之身杀了妖兽的女？！”
眼见内容开始离谱，曹菲雪停下动作，抬起头来解释道：“那只头狼不算妖兽，只有一点稀薄的妖兽血脉。”
救了董老板那件事还有后续。
在人流不算少的大道上袭击凡人，曹菲雪当时就注意到了领队头狼的不对劲。
只是万知遥和商队都在，曹菲雪不敢冒险，只得将狼群打怕逃走，在头狼身上留了点线索。
等安顿好万知遥，曹菲雪就独自来到郊外追击头狼。
而后，曹菲雪拎着头狼尸体去雪城的护卫军办事处领了点赏钱、打听了点情报……
“那也是常人难以办到的事。这位……小雪女侠，我们这边有走镖的活计，你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老陆会见猎心喜，这不就来了。”
“去去去，就你话多，我这叫爱才之心。”
都是友善，都是欣赏，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女性身份而看轻她。
这世界竟真有这么一个地方，一个国家……
“感谢仁兄厚爱，只是我不是燕国人，恐怕接不了走镖。”
再也不需要纠正掩饰，曹菲雪身为飞雪小将军时的说话习惯自然而然流露。
五年时间，一些习惯早已刻入骨子，深入骨髓。
“唉，可惜了，小雪妹子怎么就不是我们燕国人，就该是我们燕国人啊。”
“嗯，燕国很好，我也很喜欢。”
……
月亮从黑云中跳出，家家点上烛火。
直到此时，曹菲雪才出现在纺文街。
万家酒楼的位置很显眼，当街迎面第一家。酒楼还未打烊，依旧生意红火，很热闹。
曹菲雪直接走进去。
“这位贵客，有什么需要？”万家酒楼的小二立马迎上来，道。
那是客气的讨好，没有鄙夷。
“我找蓝明溪。”曹菲雪开门见山道。
小二看上去没有丝毫惊讶，直接领着曹菲雪上了三楼，上了一堆点心和好菜。
房间里，曹菲雪同足够十个人吃的一满桌菜，相顾无言。
很快，一道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声音出现在门外。
“你们……”
小姑娘一边和身后人说着什么，一边打开门……
“哎？没人啊。”
小姑娘迈步进门，明明才五六岁的样子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粉白色的袄子和毛领，头上珠衩叮当作响，华贵又显得可爱。她看向大开的窗户，好似有了什么猜想。
“哼，又跑了！臭小子总要见姑姑的，下次一定逮到他。我们走！”
小姑娘转身就走。
跟在小姑娘身后、穿着一样华贵的女子抬头看了一眼房梁，随后轻轻带上门。
片刻，曹菲雪自房梁翻身而下，皱眉看着门口方向。
那位女子会武，武艺不低，还提醒她放心……
这时窗户外传来声响，随后曹菲雪眼见着蓝明溪从窗户外爬了进来。一边手脚并用，一边抱怨。
“小姑奶奶真难缠。”
曹菲雪：……
她似乎明白刚刚那小姑娘为谁而来了。
一落地，蓝明溪抖了抖身上因为攀爬而变皱的衣袍。
此时，曹菲雪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蓝明溪头发扎成肆意的高马尾，干练华贵的衣裳，玉佩环带一样不少。没了头发遮脸的蓝明溪，明媚张扬，自身优势全展现了出来，堪比开屏孔雀。
这么大的变化，她为什么没有感觉到陌生呢？
曹菲雪在心里审视着自己。
蓝明溪见眼前的佳肴一样都没有动过，赶紧走到曹菲雪身边，带着她入座，十分自然熟练地拿起一碗面放在曹菲雪面前。
“这一桌子都是万家酒楼的招牌菜，你尝尝。先试试这个，这甜水面偏甜口，你应该喜欢。”
离国骁勇善战的飞雪小将军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极其嗜甜。
怪异，对方似乎很了解她。
曹菲雪选择默默接过，没有做声，拿起筷子小小尝一口，发现味道还真可以，又吃了一口。
手边又递过来一道菜，曹菲雪顺着视线看向蓝明溪……
蓝明溪肉眼可见的心情灿烂，看得曹菲雪一哽。
“不用了，聊正事吧。”
曹菲雪伸手接过，但随之放下。
蓝明溪精致的小脸眼瞅着失落，曹菲雪竟发现自己有些看不下去，下意识开口道：“谢谢，很合口味。”
说完话回神过来的曹菲雪：……
不知道是对少年感到无奈，还是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无语。
“我以后让万家酒楼天天送，我们一起吃。”
少年瞬间明媚的脸让曹菲雪有种掉入狼窝的无力感，但她眼看着前方是陷阱却舍不得推开。
这怪异的感觉让曹菲雪得出结论……
“你之前说你能用远房表亲的身份为我和夫人上燕国户口，代价是什么？我不信你毫无目的。”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切入正题。
……
看着曹菲雪满脸纠结却没有拒绝他，蓝明溪心里暗爽着。
他就说他这张脸生下来这么漂亮，总该有用。
一听见曹菲雪开口代价，蓝明溪下意识就打算开口。
“我想要……”
【冰蛟护心鳞！】
脑海之中的老头声音抢先回答，蓝明溪一下子止声。
这反应让老头懵了。
【你小子不会告诉我，你要的……不是护心鳞吧？】
寂静无声。
蓝明溪的沉默让老头越来越慌。
【蓝明溪，爱慕姑娘不是你这般法子！你敢说代价是她，这姑娘能头也不回地离开，还把你的头拧下来！谨言慎行，曹菲雪绝非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姑娘。】
蓝明溪忍不住皱眉。
【老头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只是想让她以后出门的时候尽量带上我一起。】
【……】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现在对我这么提防，还是切实的交易更让她安心。】
【……】
……
蓝明溪许久的沉默不语，甚至还皱起了眉头。
曹菲雪心中万般猜测，却没有急着出声，静静等待。
主动权本就在对方手里，她过于焦急更容易处于下风。
蓝明溪突然扬起笑脸，仿佛吃一顿饭一般轻松道：“我要你身上那三块冰蛟护心鳞。”
这话，曹菲雪一系列猜想都得到了证实。
但是……
“你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三块？”
曹菲雪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出三块灰扑扑的龙鳞。
“问题是这个吗，你就这么应了？”
蓝明溪似乎比曹菲雪这个代价人反应更大。
曹菲雪直接拿起蓝明溪的手，把三块鳞片放进他的手心，语气平静道：“龙鳞在我身上本就无用，你所谓的狮子大开口对我来说并不算。”
说完，曹菲雪带着蓝明溪的手让他握紧龙鳞，随后紧紧看着蓝明溪的眼，问道：“此刻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
……
被曹菲雪握着手，如此盯着，蓝明溪呼吸一滞。
蓝明溪身上的老头简直没眼看。
【冷静冷静，蓝小子，曹姑娘在套你话，你可别……美色，误人。】
“美色”这俩字，老头自己说着都别扭，可有什么办法呢，事实摆在眼前——面对曹菲雪，蓝明溪毫无抵抗力，对方只是呼吸，蓝明溪都会觉得对方在勾引。
反客为主什么的，完全不意外。
“咳咳……”
蓝明溪立马扭头，不去看曹菲雪。
“我才是债主，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但蓝明溪被握住的那只手一动不动，没有收回的意向。
……
故作嚣张。
曹菲雪一眼看出。
此刻，她突然想起自己寿命不久……
真是，习惯警惕未知，习惯审问神秘了。
曹菲雪收回手，再次步入正题。
人死魂灭，问这么多干什么，终会于她无关紧要。
“代价给你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
代价？
蓝明溪不喜欢这个词，但看着曹菲雪镇定自若又疏离的模样，他败下阵来。
“不需要，剩下的我来处理，给我五天时间，你们收拾好行李，五天后我亲自来找你们，搬家。”
搬家那两个字，蓝明溪着重咬字，试探。
曹菲雪完全不接招，毫不在意地回道：“好。”
说完，曹菲雪看向身旁那一大桌子菜。
“我可以打包带走吗？”
请求？
本因曹菲雪反应蔫巴的蓝明溪一下子精神百倍，小手一挥。
“这算什么要求，完全没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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