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十五见那五匹快马竟在前边突然停下，拦住了去路，顿时眉头一皱！
马上的乘客皆披羊皮短袄，脚下穿牛皮长靴，皮肤黝黑，腰间别着弯刀，脸上都长满虬髯，相貌粗犷，眼神凌厉，不知是吐蕃人还是羌人！
“你们想干什么？”庞十五冷着脸，没好气地道！刚被辣椒斥了一顿，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那五人中间一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庞十五，嘿嘿一阵干笑：“你车里坐的是不是娘们？”
庞十五回答得异常干脆：“是！而且长得羞花闭月、沉鱼落雁!”
那粗犷大汉呵呵一笑，“小兄弟，那你姓王还是复姓端木？”
庞十五瞬间一怔！
王笙？端木燕？
他皱眉道：“兄弟是想找王笙和端木燕？”
那大汉顿时眼睛一亮，“那你是哪一个？”他旁边的几个大汉也异常兴奋，仿佛大功告成！
庞十五双眼目光闪烁：“难道……你要找的女人叫熊梦烟？”
那粗犷大汉立即点头，“对对对！”
庞十五道：“那你找错人了！王笙背后插剑，端木燕身后背弓，而我既不会王笙的蜀山飞剑，也不会端木燕的谒谛神功！这车里，也不是熊梦烟！”
那粗犷大汉立刻一怔，再看看庞十五，再和旁人的描述对比，立即确信黑衣少年的话有道理，他立刻抱拳道：“对不起小兄弟，打扰了！”
庞十五道：“没关系，冒昧问一下，兄台要找的熊梦烟也走过这条路？”
粗犷大汉道:“不错！我敢肯定，他们肯定走过这条路，我们一路追过来，至少到现在还没发现他们改道。“
庞十五道：“那你们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哪吗？”
粗犷大汉顿时狡黠一笑，“小兄弟，恕我不能相告！”
“那熊梦烟得罪你们了？”
“呵呵，小兄弟，你别套我话了，我们还得赶路呢！”说罢调转马头，“驾！”五匹快马瞬间绝尘而去！
车里袁紫珊道：“十五，那几个应该是吐蕃人！”
庞十五道：“想不到熊梦烟她们在我们前方！我以为她已经回群魔岛了！”
袁紫珊眉头轻皱，陷入了沉思！
熊梦烟的父亲熊千古战死魔都，熊梦烟这时应该是在护送父亲灵柩回群魔岛的途中，怎么会出现在这条通往海心山的必经之路呢？
难道她也是奔着天鹏彩卵去的？十有八九是这样！她完全有理由，只有提升战力才能打败魔尊替父报仇！当然，她并不清楚魔尊已经形神俱灭！庞十五又一想，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熊梦烟知道凤九霄也要去海心山的消息，所以决定也去海心山？大嫂肯定已经听到熊梦烟的名字了，她会不会生大哥的气？
第三辆马车上，比格沃夫轻声道：“喂，你听到没，有人正在找熊梦烟呢！”
车里凤九霄慵懒地道：“听到了，找就找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比格沃夫嘿嘿一笑：“那你猜猜袁姑娘现在在想什么？”
凤九霄顿时眼睛一睁来了精神，瞬间坐起！
“你别吓我！”
“呵呵，我哪里吓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胆子小！”
凤九霄喃喃自语：“一会到了打尖的地方，紫珊肯定又没有好脸子看了！”他摸了摸耳朵，“一会可不要掐肿了！”
三辆马车在骄阳下缓缓前行，后边六骑乘客缓缓跟随，与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几个骑士正是螳螂门的几只螳螂。
此时的晋阳城外，宋军大帐之内，赵光义、林勇鹏、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包括魏千岁都围在桌边，正在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大将军潘美则斜躺在旁边的担架上，表面上闭目养神，实则正侧耳倾听众人讨论的内容。
桌面上铺着一张牛皮纸画的晋阳地图，上面粗略地勾勒出晋阳城周边数十里之内的所有关隘、道路、河流、山脉等的分布情况。
赵光义道：“林将军，你来说吧。”
“遵旨！”林勇鹏指着汾水看了诸将一眼说道：“诸位将军，我决定引汾水灌晋阳！”
李汉琼一怔：“林将军准备引汾水灌进晋阳城？这个工程可太大了！”想想这得用多少人、多少天才能挖通河道？
众将皆附和道：“是啊，挖掘河道，工程太大了！劳民伤财、耗时费力！不等水淹晋阳那一天到来，汉军恐怕已经抄了咱们的后路了!”
林勇鹏道：“不是挖河道，而是在晋阳城外修筑长连城，堵塞汾河与晋水，如此一来便能形成蓄水区抬高水位……”
李汉琼一怔：“抬高水位？”
林勇鹏道：“不错！”
刘遇道：“水位一高形成高湖，到时候突然放闸……汾水犹如山洪倾泻，势不可挡……妙啊！”
李汉琼看了看大伙，见大家都看着地图沉思，他想了想，“修筑连城虽然比挖掘河道略微轻松，可还是比较麻烦！”
林勇鹏面无表情地道：“那李将军告诉我，如何攻取晋阳？”
魏千岁插了一句道：“今晨我已经得到密报，如今整个晋阳城上下同欲，万众一心，防御可谓密不透风！想从晋阳城内部搞破坏，简直难如登天！另外他们如今正全力打造三弓床弩和破甲箭，武器数量和质量都远超我们的预期！我们若是强行进攻，纵然攻进城门，恐怕也要淹没在城内近百万晋阳百姓组成的民兵汪洋大海！”
民兵？这词颇值得研究啊！兵即是民，民亦是兵！一百万百姓随时化身一百万可以冲锋陷阵的士兵，这战斗力何等恐怖？
众将心下无不凛然！
太祖皇帝昔日攻打晋阳三次，但皆败北！可见晋阳的防御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在座诸将尽管当年不是每个人都亲身经历过伐汉之战，但所有人都清楚当年的战斗细节！
晋阳城的百姓实在太厉害了！勇猛、无畏、团结……
一呼百应，全民皆兵！
李汉琼不禁陷入沉思：林勇鹏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就算攻坚战打赢了，宋军攻进城了，可那个时候宋军肯定也是强弩之末了，还能剩下多少兵力？就算剩下十万兵力又能如何？疲惫之师，强弩之末，面对百万民兵的如潮攻势，宋军能支持多久？最终结果无非是全军覆没！
想着想着李汉琼的眉头皱了起来！
魏千岁道：“诸位将军，目前来看只有水淹才是上策！只有用水攻城，才能无差别的消灭北汉的有生力量！”
曹翰皱眉道：“但我们若展开无差别攻击，晋阳的百姓岂不是伤亡惨重？一百万的人口，最后能活下来多少？我们会不会落下残暴不仁的名声？晋阳城这么一毁，我们日后还怎么统治这里？”他瞅了林勇鹏一眼，同时偷偷地观察赵光义的表情！
众人其实也都在悄悄观察赵光义，揣度上意！
林勇鹏心道：这本就是陛下的意思，你们这么盯着他看，岂不是要把他架到火上烤吗？真是一群蠢货！
他立即面色一沉：“这里的百姓能叫百姓吗？真正的百姓，就应该男耕女织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赤膊上阵战斗！如果诸位还天真的把这些手持致命武器、随时会冲上来能要了你命的人当百姓看待，那吃亏的就是我们的战士！
我们的战士如果还天真的去区分谁是兵，谁是民，还在犹豫对谁动手，对谁不能动手，那我们的战士就已经站在死亡的边缘！
我们的战士会犹豫，敌人不会犹豫！他们会趁你犹豫的时候李了你的命！
这残暴不仁的骂名就让我来背吧！反正我的名声也不好！他们不都叫我疯将吗？疯子无论做出多么疯狂的行为，不都正常吗？”
疯子无论多么疯狂，都属正常！
靠！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竟让人无言以对！
魏千岁道：“林将军说的对，只有无差别进攻，才能减少我大宋战士的伤亡，才能加快统一天下的步伐！”
众将见赵光义只盯着地图地一言不发，顿时心下雪亮！
合着水淹晋阳就是皇帝的主意，只不过这“滥杀无辜”的骂名让林将军来背了！
既然林将军挑头唱黑脸，皇帝半睁半闭，那自己还顾虑个毛啊？
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诸将纷纷道：“末将赞成林将军意见！”
“末将亦赞成！”
“末将赞成！”
林勇鹏看向旁边眯眼假寐的潘美，笑道：“潘将军，您意下如何？”
潘美缓缓睁开眼睛，沉吟片刻，掷地有声地道：“我赞成！”他自然一眼便看穿水灌晋城是赵光义的主意，怎么可能会去阻挠？
林勇鹏道：“那从现在开始，准备开工！为了赶进度，全军上下，所有人全都要亲临一线运土筑堤，我与诸位也要亲自参与！”
赵光义道：“朕也去！”
林勇鹏道：“好！”
众将均暗自一震，心道这林将军胆子也真大，皇上估计就是客气一下，你好歹也礼让一下，居然一个好字把事给敲死了！到时候皇上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赵光义目光一扫，淡淡地道：“都愣着干嘛？抓紧回去安排！告诉所有战士，朕，会亲临现场，与将士一道，运土筑堤！”
众将立刻躬身道：“遵旨！”
诸将离去，角落里的李公公现出身形。
赵光义道：“这帮家伙，果然不如林勇鹏聪明！”
李公公媚笑道：“都是先帝的从龙之臣，功成名就，难免有些松懈，林将军锐气正盛，敏感些也是正常。”
赵光义笑骂：“你个老狗，一直两面讨好！”他右手食指轻敲桌面，“朕不过是想学学吴起吮疮而已，这帮蠢货居然怀疑朕做不到！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觉得朕是个贪图享受、只求安逸的皇帝！”
李公公笑道：“其实这正说明他们真正的臣服于陛下啊！”
赵光义一怔，“哦？”
李公公道：“如果是先帝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们觉得先帝和他们是兄弟，是能同甘苦、共患难的手足兄弟！好处自然是兄弟多、力量大！但弊端就是……先帝为何杯酒释兵权？还不是这些骄兵悍将恃宠而骄？有些人更会重复黄袍加身的戏码……”他看着赵光义的表情，然后停顿。
赵光义笑道：“继续！”
李公公道：“如今这些武将虽然看似蠢了些，但都比较忠心！在他们心目中，陛下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应该与凡尘的士兵接触。”
“为什么怕朕和士兵接触？怕朕失去了神秘感？还是怕士兵抢了他们的风头？”
“我估计他们应该不会担心士兵抢了他们的风头，自古以来，从没有一个士兵只是见了皇帝一面就能平步青云、压过自己顶头上司的！咱们大宋将领是靠军功晋级的！而且这些粗人不会有那么多心眼！我估计，他们是单纯的担心陛下受苦！”
赵光义有些不悦：“朕又不是没吃过苦！”
李公公笑道:“要不怎么说他们蠢呢？反正陛下的旨意已经下达了，到时候陛下只要出现在现场，战士们就会干劲十足，皇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刘遇跟在林勇鹏身后，“林将军，你说皇上为啥非要亲临一线呢？”
林勇鹏道：“你打仗的时候会不会冲锋在前？”
刘遇尴尬道：“我如今已经是级别不低的武将了，怎么会冲锋在第一线呢？”
林勇鹏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是啊，如今你已经功成名就，斩将夺旗这种功劳你已经不屑去抢了。”他忽然看着刘遇，“你知道吴起吮疮的典故吗？”
刘遇尴尬一笑，“未曾。”
林勇鹏道：“刘将军由拳勇起家戎行，虽不事问学，而皆精白一心，以立事功！”
刘遇一怔，“什么意思？”
林勇鹏道：“这是别人对你的评价。就是说你虽然不喜欢学习，但为人勇猛，很忠心。”
刘遇笑道：“谁这么评价我？”随即他面色一凝，“不好学习？”但很快恢复如常，笑道：“我虽是老粗，但林将军既然愿意赐教我还是愿意听的！”
林勇鹏道：“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也许你听过，也许你没听过，我就当你没听过。吴起你肯定知道吧？”
“当然，吴起是战国时期的名将啊！”
“他做为主将，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
刘遇若有所思，“同吃同住，将兵一致！”
林勇鹏继续道：“有个士兵生了恶性毒疮，吴起便替他吸吮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以后，就放声大哭！
有人说：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却亲自替他吸吮浓液，你怎么还哭呢？
那位母亲回答说：爷们懂什么？往年吴将军替我丈夫吸吮毒疮，我丈夫便死命冲锋，直到战死！如今吴将军又给我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才哭啊。”
沉默了良久，刘遇道：“我明白了。”
“我相信这道理你早就明白，只是自己身居高位久了，已经忽略了！”
“是啊，”刘遇有些失神，“我又不是真蠢，自然知道凝聚人心的重要性。只是我没想到陛下竟然也能放下身段……”
“当今陛下，雄才伟略，岂是你我能揣度的？今后你最好跟我步调一致！我倒不是威逼你，而是好心提醒你，因为如今的我，最能理解皇上的心意！”
刘遇顿时躬身笑道：“多谢林将军提点，今后必唯将军马首是瞻！”
“好说！”
晋阳城内。刘灭周在皇宫内与北汉诸将商议防御计划。耶律斜轸和李德明没在，都回到各自营地继续休整。受伤的骑兵和战马都需要疗养，变形的、破损的铠甲需要修补，损失的骑兵和战马需要补充。
今天上朝，文臣武将站满了大殿！
刘灭周道：“这几天宋军有动静吗？”
杨业刚想开口，宰相郭无为抢先道：“启禀陛下，宋军一直龟缩二龙山，等待援军！”
刘灭周眉毛一挑：“郭相怎么也关心起战事了？”
郭无为笑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臣乃一国之相，岂有不关心之理！”
刘灭周看他那八字眉和鹰钩鼻，就觉得此人奸滑得很，甚是反感！但做为皇帝，岂能以貌取人？
他淡淡地道：“这事杨爱卿要盯紧了，千万不能松懈！现在城防如何？”
杨业道：“为防止宋朝奸细混入，边境设关卡严查‘口籍’与‘符信’，并效仿秦制推行‘连坐告奸’，重赏举报告密者！宋人想要渗透进来几乎不可能！另外增加了近百名斥候骑兵，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昼夜刺探方圆百里敌情，宋军动向尽在掌握！目前没发现什么疑点，就是城外郊区不少百姓在汾水河畔开始叠墙，说是引水灌溉。”
刘灭周道：“民以食为天，城外的农户本就生活困苦，不少人实在没有土地只能在废弃的河道里种田，像这些人，以后就不要收他们的租子了！”
杨业立刻躬身道：“皇上英明！”
宰相郭无为、行军都部署赵遂、抗宋先锋官刘雄、副先锋黄俊及一众文臣武将纷纷躬身道：“皇上英明！”
刘灭周道：“既然宋军暂时没有动静，咱们这边就抓紧备战，多打造些利器，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天寒地冻，宋军，就算冻不死，也得饿死！退朝！”
通往夏州的官道上，几辆马车缓缓前行。中间车上，朱五左边坐着剑奴，右边坐着香奴。
剑奴问道：“公子，咱们这是去哪？”
朱五道：“去夏州！”
剑奴道：“为什么要去那？”
朱五目光闪动：“只有那里，大宋的手才伸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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