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正是阿芦,另一人比他略高壮,此刻正被阿芦骑在身上揍。
黄狗抬着尾巴叫,围着两人,明显向着阿芦,仿佛对方若是反抗,它便会帮着咬上一口。
地上皱破的纸张被阿芦揉成团,塞进那人嘴里,地上的人反抗却无用,被迫摇着头躲避。
徐成韫与如音正从大婶家出来,看到此景一怔,尤庆便想要过去制止,倚着门框看戏的常闵抬手:“你又不知谁对谁错,不知始末半途劝架的最烦人。”
说白了,现在阿芦算是如音在用的人,眼前又处于上风,常闵倒是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有多少本事。
尤庆无言,回看自家主子,徐成韫倒是没说什么,乡野之间孩子打架再正常不过。
“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终于,被打的少年抱着脑袋呼声求饶。
阿芦停了手,仍骑在那人身上,不知身后多少围观,只从腰间藤编小篓拿了褐黑像是虫子的东西,一把塞进地上人的裤裆里。
那人立刻大叫跳起来,常闵拍手叹绝,看乐了。
跟着送客出来的大婶拉开两少年,如此闹剧,徐成韫轻咳一声,请向另一方,对如音道:“走这边吧。”
“长史大人对永昌郡很了解,是否知道城东的鸿运堂?”往田间去的路,如音问。
“听说过,但下官并不善此,亦无心于此。”
一本正经的回答让如音有些好笑,看来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关于鸿运堂的信息。
徐成韫略有犹豫,道:“今日突发之事,实在抱歉。”
如音意会过来,指的是方才村里施药发生的意外。
杨芷身为刺史之女,愿意到乡野之间来,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
徐成韫本以为冷漠便是态度,没想杨芷并不却步,甚至召来麻烦,譬如今日之差错,本可以避免。
“有你一半的责任,将功补过吧。”
拨开柳树垂下的丝绦,女子说完已经往前去,徐成韫脚步一顿,心中倒觉轻快了些。
眼前女子聪慧过人,话语虽不委婉却也不会令人难堪,事情因他而起,能将功补过比什么虚的都更有用。
田埂边,尤庆跟徐成韫回禀事情,如音独自慢慢走,风吹庄稼簌簌,少年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额角到眉角多了一道伤。
“我不是随便跟那人打起来的。”
记得当初自己拿到那袋碎银时,如音曾说,任她差遣的日子里尽量别生事,现在算是解释。
如音:“那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赌坊,那晚上他也在,常常跟别人身后看下注。”他抬手摘了几片柳叶,塞进腰间小篓里。
如音想起来,难怪有印象,幸好在鸿运堂时易了容,那人认不得她。
“你小子可以,我看那人哇哇乱叫。”常闵调侃少年,“刚才什么放他裤裆里了?”
阿芦看一眼独自在庄稼边观察什么的如音,放低声音道:“独角仙。”
那人欺他骂他是狗都不如的孤儿,还挑衅地将他好不容易贴完的告示都给毁了,他实在气不过,恨不得让独角仙断了那人的子孙根!
从小篓里拿出一只摊手掌给常闵看,个头硕大褐黑,头顶的突角如钳,荧绿不一般。
常闵啧啧摇头,心中倒觉这小子有点意思,加上此前曾向王爷报备过,王爷的意思,只要对王妃没有危险,其余的不管。
“还有什么好东西?”如音不知何时走了回来,伸了手来,阿芦犹豫片刻,解开腰间系绳,递过去。
揭开盖子一瞧,昏暗的篓里爬着各种虫子,阿芦看着如音,女子向来不都怕虫么,怎么这睿王妃倒是看得挺有兴致?
不知是在想什么,一只独角仙就要爬出口来时如音才回神,盖上篓子还给阿芦,“回府吧。”
阿芦唤:“那我今日还要做什么?”
“随便你干什么,只要记着,看到什么都留个心眼。”常闵拍拍少年肩,赶紧跟上王妃而去。
…
午后响雷轰隆,乌云遮蔽日色,紧闭的房门中,安静偶尔有瓷罐轻碰的声响。
风吹院中花树摇曳,落叶翩翩,门板被轻敲,内里却无回应。
一道低沉声音道:“王妃是要本王亲自将午膳端来?”
正专心致志的如音一怔,放下手中药材起身去开门,门外,男子伫立,院中风起卷落花叶,更衬得其身如修竹。
如音未开口便被他握住手腕,迈进屋内。
从外归来她就一直窝在这里,药材混合的味道淡淡充斥屋内,御皇柒目光落在案上,桐油布上整齐摆着几只泛绿的虫尸。
此前她曾抓过蝗虫回来研究,现在又有了新花样。
他牵起她的双手端详,如音道:“手已经好了,没事。”
“我忘了跟雁还讲,早前在田庄时,一个大婶为了答谢我捡到的镯子,邀我在她家里用过饭了。你刚回来?饿不饿,我陪——”
御皇柒抬眸看她,“音儿竟与村民亲切到这地步了,看来,这家只有我一人惦记。”
“说什么呢,”如音无奈笑道:“今日洒药有些耽搁,不便中途回府一趟,我不惦记王府,只惦记你。”
门外候着的雁还,一看到两位主子出来,立马先行命厨房摆饭菜。
膳厅,眼前人殷勤盛汤,添菜,御皇柒唇角有了笑意,听她讲今日所见,讲大婶家的炖豆腐和碎腌菜,还有自酿的红肠和粗粮饭。
这些常闵已经禀告过,只是,她没提杨芷造成的那场麻烦。
今日林翊回禀,记录安置的穷困灾民,这些本应是张显分内之事,却以首要治蝗为由糊弄而过,若不是派人暗中巡视各处,这些都是被掩盖的。
而灾情发生至今,张显无用,杨咏儒这个益州刺史同样无所作为,徐成韫看似奉命而来,显然比杨咏儒更为对灾情上心。
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官并没有把益州放在心上,可这是当初画允庭与无数将士牺牲换来的。
林翊再次出现,有事回禀,御皇柒对如音道:“你也一起听听。”
而后,牵着她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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