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过长街,很快便到了嘉阳派的府邸,宋棯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将人引到了正堂。
而此时堂中,宋子殷和褚平已经到了。
顾童心中一惊,连忙上前行礼道:“宋掌门,褚掌门,是顾童来迟了,还请恕罪。”
他身后的顾庆宗也赶忙行礼。
宋子殷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还是同上次一样,唤我‘二叔’就好。”
这已经是光明正大的撑腰了,顾童心知肚明,心中一阵感动。
宋子殷旁边的褚平也嚷嚷起来:“对嘛对嘛,叫什么掌门的,叫平叔就好”,说罢抱怨道:“这才多久没见,怎么这么客气?”
这熟稔的语气让顾庆宗的心惊了惊。
顾童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乖巧道:“二叔好,平叔好……”
这模样惹得堂内众人齐齐一笑。
待落座后,顾童这才记得自己刚才忘记了什么。他赶忙拱了拱手,介绍起自己身后的两人:“二叔,平叔,这是我堂叔顾庆宗,另一位是我兄长顾信。”
宋子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褚平不仅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偷偷翻了个白眼。
什么堂叔?
这种人居然好意思掂着脸做顾童的堂叔,也不嫌臊得慌。
说来,此人同顾庆源没有任何关系,他是顾筠的堂兄。
说是堂兄,但也隔了几房,不过谁也没想到,顾磊多年无子,又因与亡妻情深意重,不肯纳妾,眼见继承将断。
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家人不仅厚颜无耻住进了顾家,甚至想要将自己的独子过继给顾磊,以承袭顾磊的衣钵。
他那独子,也就是这位顾庆宗,当时可是都已经快弱冠了。
说起来顾磊这人也怪了,他一方面能看清楚亲族的野心,愤然将这家人赶出顾家,另一方面,他又给自己收养的几位孤儿按照顾家“庆”字辈起名,并不顾独女意愿,强制要求独女在其中择一嫁之。
这不,结果顾庆源这狗东西负了顾筠,还生下了一串私生子,个个都姓顾。
褚平觉得,如果他是顾磊,会被恶心到吐血。
连他这个外人都觉得顾庆源此举太过薄情寡义,可偏偏做为正宗顾家人,这个顾庆宗却亲亲热热承认了顾庆源的身份,一口一个堂妹夫喊着。
现在又恬不知耻当了顾童的堂叔。
真够……不要脸的……
褚平不屑同他说话。
顾庆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褚平的厌恶。
他满脸笑容恭维:“久闻宋掌门和褚掌门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一脸谄媚的样子,让褚平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狗腿子”。
宋子殷面色不变,一边点头一边微笑道:“顾堂主的威名,我也早有所耳闻”,说罢将目光又转到顾童身上,温和道:“你三叔听到你来,高兴坏了,昨夜就去庄子上想给你摘些药材,这不,还没回来……”
他虽然言带抱怨,但眼中的温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顾童受宠若惊。
他对这位传说中的神医早就心向往之,不过一直无缘得见,如今神医居然亲自为他挑选药材,顾童简直惊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魏朝阳及时给顾童使了个眼色,这才安抚住了想要站起身道谢的顾童。
魏朝阳心道,二叔这句话可没说错,三叔确实高兴得很。
毕竟顾童当年可是救了他最喜爱的徒弟,别说几株药材,便是顾童想要百草园,三叔都愿意亲手奉上。
顾童定了定神,知道宋掌门这是为了他撑腰,若是站起身未免显得太过客气,是以露出一丝乖巧的笑容,笑着道:“那我就多……等着三叔的好药材了……”
宋子殷笑着点了点头。
这场晚宴可谓是宾尽人欢,就连平日从不多饮酒的宋子殷都多饮了几杯。
顾童就此顺理成章留在了府内。
很快就过了一月有余,在宋棯安出手下,琳琅腹中的孩子也渐渐平稳下来。
只是,宋棯安仍然有些忧虑。
“柳姑娘可还有亲人在世?”
宋棯安对着顾童低声道:“她现下郁结于心,对腹中的孩子有害无利,如果能找来家人相伴,说不定能够疏解些心绪。”
再这样下去,仅靠着汤药,大人孩子都很危险。
顾童面露为难:“二哥,她的爹娘为了保护她,都被杀了,我查过,除了父母,她没有什么族亲,恐怕……”
顾童也知道柳姑娘心绪不畅,特别是经过爱人自杀和爹娘被杀后,可谓是几次情绪激动,险些连腹中的孩子都未能保住。
这些日子,若不是周嘉时时跑去同琳琅说些话,恐怕琳琅更为忧郁。
顾童也没有办法。
宋棯安只能叹了口气。
这口气刚刚叹出口,钟遥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担忧道:“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我来帮你想办法。”
他可很少听到兄长这样叹气。
听到钟遥问询,宋棯安原本沉重的心绪放松下来,甚至被钟遥傻傻的关切逗笑了:“没事,没有烦心事,不过是谈到了琳琅姑娘,所以有些忧心。”
说罢疑惑道:“阿遥,你今日不是去慈光寺做法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年这几日,钟遥常常过了子时才能赶回来。
这才刚过午时,宋棯安很是疑惑。
钟遥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哥,我的药不小心丢了,所以回来取些。”
“丢了便丢了……”
宋棯安不以为意,从柜中取出备用的药丸递给钟遥:“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回来一趟?让天罗跑一趟不就得了?”
钟遥越发不好意思。
虽然只是些调养身体的药丸,但钟遥知道,这些药丸都是哥哥亲自挑选上好的药材,又亲自盯了几夜的火候,辛辛苦苦炼出来的。
不说价值多少,便是这份心意,钟遥便觉得有些羞愧。
宋棯安看着钟遥的脸色,顿时猜出了真相:“又是你院中人不小心丢了吧?”
这药,钟遥可是宝贝的很,专门找个匣子放置,宋棯安当日眼睁睁看着钟遥将药丸收拢在匣子中,哭笑不得。
以钟遥谨慎的性子,应当不会“不小心”丢了,八成是他院中人不仔细,不知道放哪里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饶是宋棯安这种好性子的人,此刻心中都有些气怒。
朝阳总说他心软,可宋棯安觉得,他虽心软,但也有底线,不会如阿遥这般毫无底线纵着他们。
可看着钟遥的神色,宋棯安最终也没有说训,特别是顾童在侧,宋棯安也不想落了钟遥面子,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道:“你啊,太心软,总会吃亏的。”
顾童也在旁边点点头。
那些仆从虽然人微力小,但若是起了害人的心思,也能造成不小的祸患。
顾童在那些人手中吃过不少的苦头,对此心有戚戚,直到现在,他身边也没有随身带着随从的习惯。
钟遥越发不好意思。
宋棯安也转了话题,又道:“今日法事做的如何?主持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结束?”
虽然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但宋棯安每年这几日都提心吊胆,生怕钟遥出了什么事情。
小欢……就是在这样的黑夜,与他分开,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好在老天有眼,把弟弟又送回了他们身边。
宋棯安想起往事,心中忍不住软了又软:“若是太晚了就告诉哥哥,我去接你。”
若不是平叔严令他不许把钟遥当做小孩子来宠,宋棯安恨不得整日护在钟遥身边,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钟遥看出哥哥的意图,连忙道:“哥,没事的,今日我问过主持了,酉时便结束了,不到戌时我就能回来。”
“那就好。”
宋棯安听罢放下心来。
顾童在旁边忍俊不禁:“二哥,三哥武功高强,纵使有恶人,也打不过他,你就放心吧。”
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钟大哥呆头呆脑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当初在哥哥身边护卫时的警惕和锋利。
可见钟大哥确实回家了。
顾童忍不住感慨万千。
万万没想到,宋棯安这颗心放早了。
这夜,钟遥与往常一样,乘坐马车回家。在途经过神武大道时,已至戌时。
当戌时的敲钟响起时候,天空忽然飘出洋洋洒洒的血纸钱,有一张顺着车窗,飘进了钟遥面前。
钟遥捡起地上的血纸,心中涌现不妙的感觉。
车内的陈罗顿时脸色煞白:“公子,是天罗地网……”
血纸送葬原本是天罗地网的早期暗杀手法,但自从少主接管天罗地网,由于少主并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花样,所以血纸送葬便被剔除在天罗地网之外。
自从他背叛天罗地网后,天罗便分为两派。
一派是与他一同归顺嘉阳派,为宋掌门效力,另一派则是潜伏起来,不见踪影。
上次少主同朝廷对付宋掌门时,天罗曾经见过天权、天阙四人,其余天罗之人,陈罗已经许久没有他们的消息。
陈罗猜测,他们应当归顺了地网,在地网的保护下暂时蛰伏起来。
早知道他们会动手,但陈罗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再嘉阳派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几乎他话音刚落,随着马声嘶鸣,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钟遥和陈罗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同时破窗而出。
在他们跳下马车的同时,一支箭羽不偏不倚正好插进来陈罗所坐的位置。
陈罗心中一惊,抬头看着出现在长街上的十五个黑夜蒙面人,冷声道:“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若是伤了三公子,便是地网也难逃干系。”
陈罗虽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地网,但他曾经与地网合谋暗杀,深知地网乃是一个聪明绝顶又十分谨慎之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杆带着杀气的长枪。
也是这杆长枪,迫使陈罗和钟遥被迫分开。
“九喜,保护公子。”
陈罗大喊一声,随即抽出剑迎面冲了上去。
也不需要他发话,九喜已从暗中现身,护在了钟遥面前。
那些人似乎并不打算伤害钟遥,只是分出五人,以联合之势,将钟遥和九喜围困,让他们无法脱身。
剩余十人,九手持剑,一人持鞭,将陈罗团团围住。
陈罗虽然反应速度,但他毕竟势单力薄,没过几招便被鞭子缠住手脚,挣脱不开,随后那柄银枪以迅雷之势冲向他的心口。
陈罗闪身不及,被银枪一击穿胸,顿时倒地吐血不止。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陈罗迅速爬起身,持剑抵挡住四面的剑锋。
他本就是天罗之首,洞悉天罗地网的暗杀之术,如今便是十对一,纵使不敌,但避开杀招不是问题。
只要能拖住一时片刻,待嘉阳派援军到来,便可无碍。
陈罗想清楚其中的关窍,转攻变守,一时竟能在重伤之下同这几人周旋得你来我往。
“速战速决!”
随着那持鞭之人的命令,剩余九人同时收剑入鞘,从怀中同时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铁球掷向对面。
“地网?”
陈罗暗道不好。
天罗地网之所以闻名江湖,不是因为他们的暗探有多厉害,而是他们有一种不外传的绝密武器,名曰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之名正是因此而来。
顾名思义,天罗地网由数以万计的阎罗丝组成,这种丝线剑割不断,刀砍不动,不惧火舌,不畏严冰,可谓是件毫无弱点的兵器。
陈罗虽为天罗之首,但他并非天罗地网的传人,所以对天罗地网并不清楚。但他曾经见过,无数天罗地网缠绕,曾经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凌迟而死。
若是落入天罗地网中,恐怕他也是一样的结果。
随着铁球飞向空中,一张如渔网般的铁网顺势展开。
那几人配合默契,分别握住铁网的四端,生生将陈罗困在铁网之内。
陈罗虽然暂时拿剑挡住了铁网的袭击,但他毕竟是血肉之躯,随着周身的血肉被铁网剐过,千刀万剐般的疼痛袭来,陈罗渐渐无力抵挡。
眼见陈罗陷入危险,钟遥心急如焚:“陈罗!”
一时的分神让钟遥抵挡不及,手臂上被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公子!”
九喜骤然发力,不顾一切护在了钟遥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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