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宝放下电话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死，真是太便宜了。”
所以，他得让章玉英活着。
活着清晰地感受每一天的伤痛折磨。
活着为小雪一家三代所遭受的悲惨命运赎罪。
江如宝给师父阿妮娜去了一个电话，让她安排人快马加鞭把清心蛊送到京城。
然后又从电脑里找出解毒药剂的提炼方法，发到了付邵中手机上。
随后，他被子一掀，继续倒回床睡大觉。
再也不想操心章玉英的死活。
反正在他这儿，此事已经翻了篇。
他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目标，是要谋夺小雪的真心。
……
病房里。
章玉雄经历了一轮情绪宣泄后，慢慢止了泪，直起身来，看着病床上的人。
哽咽道：
“妹，你这又是何苦啊？”
“这辈子，我们兄妹俩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还迈不过眼前这个坎吗？”
“你这样，可一点也不像我印象中那个永不言败、永不放弃的妹妹了。”
“哥哥求求你，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你忘了吗？哥哥曾经对你说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你，哥哥也永远不会不要你。”
“哥哥才是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难道要丢下哥哥，一个人先走吗？”
可他的一番话说完，病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半点波动。
章玉雄心中揪疼不已。
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强悍的妹妹，一心求死？
但他知道，付家人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他如今在付家人眼里，是个罪人。
千古罪人！！！
章玉雄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但好赖话说尽，病床上的人也没有给出一点反馈。
最后，他没有办法，伸出手来，戳着妹妹的额头，恶狠狠地吼道：
“章玉英，我警告你，你要再这样装死，我就跟你一起去死，我看到了地底下，你有没有脸去见爸妈和爷爷……”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把火是谁放的？”
“你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都大度的原谅你了，你现在难道还要丢下我一个人先解脱吗？”
“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大概是章玉雄的这番话，终于刺中了章玉英心中某一个点。
躺在病床上的人，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
眼皮也轻微抖动了几下。
章玉雄一看有戏，顿时抓住章玉英的手，凑近她耳边。
“妹妹，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
“你快醒来，你看看哥，好不好？”
“你知道吗？当年哪怕我知道那把火是你放的，我也没有怪过你……”
当年章玉英对父母爷爷心如死灰，一把火，彻底斩断了骨肉亲情。
但她当时毕竟也才是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姑娘，心理再强悍，也强不到哪里去。
在到达江南不久后的一天半夜，她突发噩梦，惊叫连连。
把隔壁的章玉雄吵醒了。
章玉雄不放心过来查看，看见妹妹满头冷汗，一脸是泪，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烧死你们的……我有给你们烧纸，很多很多纸……”
当时的章玉雄一个激灵，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一整个人都愣住了。
很多之前觉得违和的地方。
一下子有了解释。
他浑浑噩噩走回房间，一屁股坐到床上，然后枯坐了大半夜。
直到第二天拂晓时分，他才站起身，走到门外。
然后对着京城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爸、妈、爷爷，对不起！是我不孝！”
“哪怕我知道了妹妹做的事，我也没办法怪她、恨她……”
“她是做错了，可归根结底，明明是你们先错了。”
“爷爷从小教我们的书里都说了，父慈才能子孝，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如果你们对妹妹好一点，她也会很爱你们……可你们从小是怎么对她的？”
“你们快把她逼死了……”
“那一年，她才七岁，差点被隔壁街的老男人欺负，好不容易拼死逃回家，可你们不仅不关心她，还骂她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那些勾栏女去勾引男人……”
“那些话，我当时听了都觉得窒息。”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当时才七岁啊……”
“可你们后来不仅没想过帮她讨回公道，爸甚至还用这事去威胁那个老男人，从他身上狠狠敲诈了一笔钱回来。”
“你们知道妹妹当时看你们的眼神，有多绝望吗？”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那之后妹妹就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了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妹妹后来使劲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丑丑的男孩子，是为了什么吗？”
“不，你们都知道……但你们都只顾自己，从来不去心疼她。”
“你们不疼，我来疼！”
章玉雄当时眼神坚定，“砰~砰~砰~”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爸，妈，爷爷，如果你们要恨，就恨我吧！”
“如果你们要入梦去谴责她，找她索命，就来入我的梦，索我的命吧……”
“我求你们放过她……”
“我知道你们这辈子的最大心愿就是章家，你们安心走吧，我发誓，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你们的心愿。”
“这辈子，终归是我们的亲情缘分太浅，欠你们的生养之恩，下辈子我一定还……”
他当时乍然知道真相，真是又悔又痛。
但更多的，是巨大的自责。
是他没用，没办法承担起一个做长子长兄的能耐。
上不能支撑门楣，让爷爷和爸爸失去所有希望，破罐子破摔。
下不能照顾幼妹，眼睁睁看着家里人把妹妹逼上了绝路。
让整个家支离破碎，变成如今的模样。
……
病房里。
章玉雄浅声低语，轻握着妹妹的手，把当年的那一幕说给了她听。
“你是不是后来都很少再做噩梦了？”
“你不知道，我偷偷连着一个月，给曾祖爷爷和曾祖奶奶烧了不少纸钱，让他们好好管管爷爷和爸妈。”
“我还骂了他们好多话，让他们下辈子都活清醒一点，不要再这么糊涂。”
“我想，就算他们化成鬼回来，也是不好意思来找你的。”
“更何况，哥一直在前面给你挡着呢。”
“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哥当年就发过誓，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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