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到了如今，他二叔的名字，在整个付家，都是一个不愿被人提及的隐痛。
如果让爷爷和父亲知道，当年二叔的死，不是意外。
而是人为。
付邵中都不敢想，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而刽子手，甚至很可能是父亲的枕边人，他的亲生母亲。
付邵中忍不住伸手，死死按住心脏位置。
怎么会这么疼？
这么冷呢？
仿佛有人捏着他的心脏，要硬生生从中间挤爆。
江如宝看见付邵中弓着背痛苦的模样，心下有一丝不忍。
使劲咬了咬下唇。
才控制住自己想上前搀扶的举动。
“小姨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相信这个道理，你比我更加明白。”
付邵中惊恐抬头，“小宝，你什么意思？”
江如宝眼神犀利，“你不会以为，只要你有能力把你二叔的事压下去，付家就还能维持表面安稳平和的现状吧？”
“你不会以为，以你母亲和大舅的贪婪，这么多年，他们就只做了这一桩事吧？”
“你不会以为，你母亲和大舅给你们看到的章家，就是真实的章家吧？”
“但凡你们付家这些年对章家多一个心眼，都能查出来，冰山之下的章家，如今有多么庞大……”
江如宝的上半身不断向前逼近，同时，质问的话，也一句又一句地抛了出来。
“你知道章家的上位史，是踩着多少家族的尸骨，才爬上去的吗？”
“据我所知，除了一个江南章家本家，还有华南英家、西北云家、东南马家，西南秦家……”
“难道你真以为这些小家族的覆灭，是正常的时代起伏和更迭吗？”
“如果我告诉你，背后都有你大舅和你母亲的手笔呢？”
付邵中看着不断逼近和咄咄逼人的江如宝。
再一次惊惶和词穷。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原来这么多年，看似安分守己的母亲和大舅，真的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吗？
他以为章家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付家给予的，或是外人看在付家的面子上捧起来的……
可事实……
真的如此吗？
冰山下，真的藏有一个可怕的章家吗？
江如宝看着他眼里浓浓的不敢置信和质疑，冷笑一声。
付邵中和付国兴不愧是亲父子，生来就是金字塔尖尖的人物。
骨子里的自负和自傲。
让他们很难看清楚身边最亲近的，依附他们而生的人。
江如宝懒得去点醒他们，只说：
“小姨夫，你别看那些小家族跟你们付家比起来，都不起眼得很，甚至跟今天的章家相比，都渺小如蚂蚁。”
“但你应该很清楚，一只蚂蚁不可怕，但一群蚂蚁呢？”
“你说，如果这群蚂蚁全部集合起来，能不能把章家啃得骨头都不剩？……甚至连带把你们付家也啃下一块肉来？”
“更何况……”
江如宝紧紧盯着付邵中的双眼，眼神闪烁，趁着对方心神不稳时，施加了一丝压力和精神诱导。
轻声问：
“你二叔的死，你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付邵中的瞳孔剧震，江如宝的最后一句话，无疑刺中了他心中最纠结彷徨和痛苦的点。
那些小家族的覆灭，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弱肉强食罢了。
丛林社会中，实力不济，只能认输。
但唯独这件事，他没办法做睁眼瞎。
一边是亲生母亲。
一边是亲二叔。
他要如何平衡？
江如宝看到他的表情更加纠结和痛苦，甚至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默默吐出一口气，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
他承认自己有一点卑鄙。
最先掏出来的东西，就是让付邵中绝对无法忽视，无法平衡，也无法抹平的事。
付国云的真正死因如果爆出来，付家会陷入巨大的舆论漩涡中。
要知道，付国云当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非常知名的外交大使。
通过他的多方斡旋，华国在国际上的声誉和影响力，节节攀升。
他的死，不光是付家的悲痛，也是整个外交界的巨大损失。
他跟付国兴两兄弟，一个对内安邦定国，一个对外合纵连横。
是付家，也是华国，相当有实权和能力的一对亲兄弟。
这是付家老太爷从小就有意识培养出来的两条支柱。
付国云的死，可以说直接断了付家的一条大腿。
那之后，付家不管再怎么培养，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在外交上达到当年付国云的成就和高度。
这一点。
江如宝清楚。
付邵中更加清楚。
所以，他此刻，更加痛恨母亲的所作所为。
因为她完全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置付家的整体利益于不顾。
付邵中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江如宝犀利又明亮无比的眼神。
“小宝，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但你说的这些事的真实性，我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才能确认……”
他内心深处，仍然抱着最后一点侥幸。
万一母亲……
并没有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呢？
江如宝直起身，耸了耸肩，“行，你尽管去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很快得出结果。”
他也没指望付邵中此刻就能全盘相信。
毕竟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表面的平和，还有付邵中对章家的固有认知。
为他的下一步计划，添一把火而已。
江如宝煽风点火的同时，还不忘戴高帽。
“小姨夫，你对付家内部的蛀虫都能做到零容忍，我相信，你对章家，肯定也能做到一视同仁，对吧？”
其实，今天这一趟，是临时起意。
根本不在江如宝的计划里。
但章玉雄突然被匿名举报这事，大大出乎了江如宝的意料。
这几乎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因为章玉英兄妹俩早年犯的那些案子，距今的年限都太长了。
证据很难收集不说，还几乎全部超过了最长追诉期。
超过追诉时效，就意味着不能行使求刑权、量刑权与行刑权，也不能适用非刑罚的法律后果，会导致法律后果消灭。
所以就算他把当年的所有证据提交给警方，从法律层面，也难以给章玉英兄妹俩定罪。
那不是江如宝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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