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呢？”
当船舱安静的时间过长后，海马陈存了些许试探的心思，派猴子送一壶热茶。
示好是真，顺道观察一下李先然也是真。
只是当猴子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后，一咬牙推门进入，看到的便只有空荡荡的船舱。
地面整洁，桌板很是干净。
嗯，上面的桌布没了。
除此之外，也没看到任何血迹污渍之类的，就好像……两人从未进来过。
猴子拎着行军水壶愣了半晌，回头看到不放心探出半个脑袋的二副。
二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人呢？”二副发出了同样的疑惑。
“没了。”
“嗯？”二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还能问几个问题啊。
猴子一看那关爱智障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哭丧着脸道：“我说那位贵客没了，和他带来的人一块消失了……”
后续他还想说桌布也没了，不过二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窜进门口快速扫了一眼又飞快的窜出去。
不出10秒，海马陈便得到消息。
他的目光同样震惊，但终究是当船老大的，很快便调整过来，快速将震惊压进腹中。
一番命令下，船上的人很快便集中到船长室。
海马陈的表情无比严肃，扫过四周后，郑重道：“你哋都系睇过嗰位贵客嘅，今日嘅事要烂喺肚入面，记住未啊？”
十来号人对视后点点头，“晓得了，老大。”
海马陈并没有因为这帮手下的表态而放松态度，甚至下一秒的脸色有些狰狞：
“你哋最好真系听入耳！如果畀我知边个口疏漏咗风声……”
砰！
桌子被海马陈一拳砸变形。
“我死之前，一定先把他全家丢去喂鲨鱼。”
这一刻，众人噤若寒蝉。
……
……
横方群岛，码头。
那些正举着手机拍照的游客不得不放下手机，在一阵阵的奔跑脚步声中后退、挤压到道路边缘。
只见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快速通行，不多时就封锁了码头。
城防军制服，蓝黑色的电磁步枪，防暴盔，战术目镜……
还有四台长相像极了门框的精英突击型机械化增强单元跟着跑来。
在前面的队伍站定后，这四台门框机器人也同时展开，液压地桩沉降固定，红色的警示灯在顶部亮起，散发出扇形的扫描光束在快速旋转。
嗯？
这架势……码头被军方接管了？
看上去有点骇人啊。
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难道……和刚刚战争高塔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的天灾警报有关？
就在众人心底浮起多种念头的时候。
鹅卵石路的另一侧同样传来有力的脚步声。
那些声音没有城防军队伍整齐划一，对比下甚至还有些杂乱。
但是远远听去的动静却只高不低。
众人一时为之侧目，只见一群黑衣武者从巷口涌出。
不是列队，是如狼似虎的散阵。
每个人都踩着鹅卵石路面发出沉实的咚咚声，身形起落间带起猎猎风响。
他们大多穿炭灰色劲装，袖口挽至肘间，露出虬结的小臂肌肉，腰间挂着皮质通讯器，背上裹着长条黑布……
那轮廓分明是刀，手腕护腕泛着金属冷光。
最前头的是个短寸头中年男人，脸膛黝黑如铁，眉骨上一道刀疤斜贯至太阳穴，他停下脚步时，周身空气仿佛都凝了半秒。
城防军士兵们下意识将电磁步枪举高半寸，机器人的红色警示灯转得更快，嗡嗡声刺耳。
但那中年男人只是目光如电扫过前方，最终落在城防军的队长脸上。
那位队长肩章是两杠一星，他右手按在枪套上，与中年男人对视时目光平静，非但没拔枪，反而微微颔首。
中年男人也点了点头，没有多余动作，只是沉默扬起手掌。
下一秒，那些黑衣武者们动了。
有人纵身跃过步行道边缘那些带着尖刺的铁栏，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无声无息……
有人踩着堆叠的木箱借力腾起，身形如燕般掠过渔船甲板……
还有两人并肩走在城防军队伍侧边，脚步错开却节奏一致，手臂自然垂落，指节微微蜷起，那是随时能出拳的姿态。
只是本想看到某些冲突画面的游客注定失望了，因为列队状态的城防军根本没有阻拦。
士兵们依旧站得笔直，枪口斜着朝向地面。
门框机器人的液压地桩纹丝不动，扫描灯也没有任何变化。
双方目光偶有交汇，却无敌意，只有一种紧绷的默契——
你守你的封锁线，我搜我的码头深处。
游客们挤在路边，大气不敢出。
但是让他们走是不可能的，这会不拍照更待何时？
然而，当这个想法刚刚浮起的时候。
两组机器狗快速奔跑而至，瞬间吸引了大批人的视线。
然后……
高2米的单层屏障拉开，短短十几秒时间，就彻底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这个举动顿时让游客们不乐意了。
我怕归怕，甚至大家都给面子的让开了步行道！
可你不让我们吃瓜这就不对了。
“靠！说挡就挡？我刚想拍那台门框机器人呢！”
“我叼你马，傻的一批，那几只机器狗跑过来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早知道多录两秒素材了，这绝对是爆款。”一位眼镜哥口吐芬芳，语气满是遗憾。
“管他呢，反正咱们也看不着内幕，回去编个‘码头秘闻’的段子，一样火。”不知道哪位哥们不假思索提了一嘴，却顿时让周围不少人眼前一亮。
“好活儿。”
“兄弟大才啊。”
陆续大多数游客散去，剩下的那些游人赶紧寻了一处高地爬上去架起三角架，现场拍摄。
无论是士兵还是那些武者，在看到后都未阻止。
这座二号码头的大股东是东江省的超级家族——董家。
城防军接到的任务只是协助调查，保证安全。
这是旅游岛屿，不准出现流血冲突。
……
……
哗啦~
海浪拍在挂满藤壶的废船上。
隔离屏障外的喧嚣被海风揉碎，董虎站在码头最边缘的礁石上，左手攥着背后刀柄的缠布，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眉骨上的刀疤在这阴沉的天光下显得越发冷硬。
目光如鹰隼般锁死海雾翻涌的尽头，瞳孔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映出灰蒙的雾色和隐约的浪涛。
身后武者们此时都静立不动。
在横方港口混饭吃的，谁不知道这只“海老虎”？
平日里大家喝酒吃肉、打黑拳、去商K……都无所谓。
但到事上若是拖了后腿，那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忽然，海雾深处传来沉闷的马达声，像巨兽在喉咙里低吼。
几道黑色的船影破开雾霭，轮廓越来越清晰。
董虎眯起眼睛，神态越发肃杀。
身后武者也都不约而同望去。
舷灯点缀，在阴沉的海雾中很是显眼，几艘游轮影影绰绰。
船身漆成哑光黑，船头挂着飞鲨会特有的鱼骨旗，被海风扯得猎猎作响。
船只劈开浪涛，拉出长长的白色水痕……
已经能看到有人站在甲板上望向这里了，其中不少是游客。
只是看那些游客惊讶的表情，似乎大家并未想到会在回港时看到如此兴师动众的场面。
难道是黑帮火拼？
码头上的武者们已经站起身，手按腰间短刀，眼神锐利如刀。
董虎的嘴角终于动了动，声音冷得像冰碴：“来了。”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那艘船已经缓缓靠近码头，船舷撞在浮筒上发出“咚”的闷响。
舷梯还未放下，海马陈的大笑声已经沿着海风传来。
“乜风把老虎先生吹过嚟?？有冇需要我做嘅嘢啊？”
董虎挑了挑眉头，脸上没有露出笑容，只是淡淡道：“发生了一点事情，陈老大是否在海上碰到什么异常？”
“冇啊。”
董虎不置可否，先是扬了扬手，这才回道：“例行检查，还希望陈老大配合些。”
海马陈看董虎这油盐不进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是笑呵呵的点头哈腰，转身招呼道：“闪开啦。”
一队董家武者跳上船，对飞鲨会的成员和那些游客视若无睹，直接闯入船长室、轮机室……
不多时，这些人就纷纷跳回岸边。
各自对视后都是摇摇头。
“没有。”
“没看到什么异常……”
董虎看了一眼海马陈那笑得和菊花似的老脸，脸上的严肃冷漠终于融化了些，“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陈老大发财了。”
抱了抱拳，董虎便率着众人去了另一侧，那边有两艘即将靠岸的大帆船。
没人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董虎等人似乎要无功而返了。
海马陈在不远处的凉棚里饮茶的半个多小时里，就看着那群人来来回回，动作倒是蛮统一的，摇头、摇头……
但有意思的是董虎表情没有多么失落，看样子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抱太大希望。
二副瞅了一眼远处，小声开口：“头儿，他们……”
“冚家铲，饮茶先！”海马陈将一个茶杯重重按在桌板上，吓了二副等人一跳。
不过众人这也看到了自家老大那狠辣的目光，都咽了咽唾沫，老老实实喝茶。
海马陈啧啧咀嚼着茶叶，看着远方，心思却又隐隐飘回了海上。
不求能结善缘，只要别被大佬惦记就好。
若是消息从自己这里流出去被发现……
整艘船都不够那人一手扬的吧？
不吃航海这口饭，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深海巨鲨啊。
想着想着，海马陈就出了神。
……
……
李先然并不知道有人在惦记他这头“巨鲨”。
在这间放着轻音乐的木质格调咖啡屋里，他只是将端回来的一杯拿铁推过去。
“尝尝？我请你。”
全身罩在斗篷里的凌无咎定睛看着那印有Starbucks字样的白绿色纸杯，端过来，犹疑片刻，皱起眉头将杯子凑到了嘴边。
在咖啡的香气飘入鼻中后，他狠下心尝了一口。
嗯？
很香。
他的眉头瞬间展平。
然后咕嘟咕嘟……
一口气干了一个超大杯。
这么猛的架势把不远处正在刷视频的女生都给看呆了。
“很好喝。”
凌无咎说的是良心话，这是他第一次喝这种叫做咖啡的液体。
嗯，里面奶香味也很浓，他很喜欢。
“再来一杯？”李先然看着凌无咎这毫不见外的样子，嘴角翘起。
“不。”凌无咎竖起三根手指，“三杯。”
这次李先然真是笑了出来，很是爽快的又下了单。
又是三杯咖啡端过来，凌无咎这次倒是没有牛饮，而是认真的一口口抿着喝，似乎在仔细品尝其中味道。
但看起眉头间的舒展程度，似乎心情很好。
对于中年人来说，酒是良好的交谈媒介。
但对于年轻人来说，咖啡、奶茶却有着更好的效果。
有着咖啡打底，凌无咎表现得也没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了。
“青崖是个什么地方？”李先然笑着开口，“对于能培养出你的地方，我真的很好奇。”
“是一座海岛上的断崖，是实验室，还是我的……家。”凌无咎思考片刻，给出了一个极为罕见的词汇。
他有记忆起就在青崖，那里的山很美，植被茂盛，凶兽也很多。
李先然点点头，并没过多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亲妹妹？”
“不。”凌无咎摇摇头道，“她是第七十九个被废弃的试验品，本来要被推入焚化炉的。”
“抱歉……”
“我养活了守薇。”凌无咎并不是很理解这种抱歉的语气，但并不妨碍他回忆过往。
“你很厉害。”
“嗯，我是最优秀的实验体。”凌无咎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讲的。”
“他们？”
“嗯，那些研究员。”
“可是你出来了。”
“因为他们都死了。”
……
很普通平常的对话，无论是问者还是答者，脸上都没什么情绪波动。
李先然很快就通过这寥寥片语在脑海勾勒出一条清晰的线。
眼前这个拥有极特殊体质的青年，竟是一个隐秘势力以养蛊形式培养出来的顶级实验体。
凌无咎在不经意间用他自己掀开了天宫的一角。
所以，随着凌无咎的死里逃生，他在未来势必又会进到那些人的视线中。
到时候……
就有意思了。
李先然心情愉悦的饮了一口咖啡。
嗯，两人谁都没把未来必然面对的庞然大物放在心上。
“可以确定的是，你妹妹还活着，但似乎并不在董家手中。”
“关于地点……”
“根据目前能确定的资料，你所说的时间段，黑水斗兽场产生的对外通话共涉及三个地点。”
李先然递去一块平板，上是一张东方世界的地图。
其中三个红色箭头标志格外显眼。
这赫然是小石头刚刚推送过来的加密数据。
“大夏东江省，董家的势力范围，我认为可能性并不高。”
“南寒国，济周道。”
“霓虹国，横贺港。”
“按通话时长排序，时间最长，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
凌无咎目光落在李先然的食指处，那里的标记是——
霓虹，本州岛，横贺港。
他的心脏也在这一刻剧烈跳动起来。
不过对面李先然平静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响起，打断了凌无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我会放你离开，但你只有半年时间。”
李先然平静看着眼前沉默的青年。
对于凌无咎来说，最大的困难并不是时间，而是——
捡回一命却换来跌至游武境6重的凌无咎，如何在群狼环伺的世界活下来。
因为无论是青崖背后的金主，还是董家，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巨无霸。
羸弱的游武境6重，标志性的天狼星陨枪……
可想而知，当凌无咎重新出现时必定会进入某些人的视线。
而那必定是又一次过程惨烈的养蛊。
是虫？是王？
未来没有怜悯。
在那条通往深空的路上只有证明自己价值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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