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夷皇城的最深处,长兴宫。
此处乃是历代皇帝的寝宫,太上皇未掌权之前,长兴宫内的贵人也是由寺人服侍的,然而皇帝重伤,困居长兴宫,太上皇再次掌权之后,长兴宫就迎来了一批大换血,以前的寺人不见了,换了一批生面孔不说,数量也少了。
反而有一群全身都被包裹在黑红色全身铠甲的人,接管了整个长兴宫的防卫,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谁也不知道这些穿着铠甲不知身份的人究竟来自哪里,但是却知道这些人非常的危险,曾有一中官大言不惭,结果被守在门口的侍卫顷刻间斩杀。
自此之后,留在长兴宫内的少量寺人一个个如同鹌鹑一样,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得罪了这些封闭在铠甲之内,如同冰块一样的杀星。
杜常侍佝偻着身子,踏进长兴宫大门时,即便常年在这宫内侍候,依旧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窜上颅顶。两旁侍立的侍卫们如石雕般伫立,黑红色的全覆式甲胄映着惨淡的宫灯光晕,全封闭的头盔下,似乎有一双双眸子冷冽如刃,如同豺狼窥伺着孱弱的猎物。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近乎蹑足,仿佛稍重一分便会惊起噬人的狂澜。双手紧攥在宽大的袖笼里,指尖掐得掌心发痛,却不敢露半分形色。脖颈微微前倾,肩头耸起,活像一只受惊的鸠鸟,恨不得将头颅缩进官袍的领缘中。
每一次正面迎上这些侍卫,他都急急垂下眼睑,就连呼吸也屏得极浅,胸口起伏微弱,生怕吐纳重了,就惹恼了某个杀星,被直接乱刀砍死。
似乎又想到了被直接斩杀在大殿门口的哪个中官,杜常侍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近乎小跑,却又不敢显得仓皇,只将腰弯得更低,几乎对每一尊铁塔似的黑影都送去一点若有若无的颔首。直到穿过最后一道月门,将那片森严甩在身后,杜常侍才敢稍稍直起腰,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暗中长吁出一口浊气。
“呼……真是好可怕啊……”
杜常侍低声说道,然后赶忙捂住了嘴,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侍卫值守,这才将提起来的心放回到肚子里,而后他就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高大的主殿上。
长兴宫不论是在面积、形制、主殿的大小,还是奢华程度上,比泰安宫都要差一个档次,算是表达儿子对太上皇的尊敬。此时主殿内依旧灯火通明,自从皇帝被五贼所伤,长眠不醒后,便被安排在了这主殿内休养,而杜常侍,就是长兴宫内侍候在皇帝身边的寺人总管。
收拾好心情之后,杜常侍抬步,便向着主殿的大门走去,而就在他上到了第二级步台的时候。
“站住……”
冷冽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铠甲,在杜常侍的身边炸响。
这声音来的突然,杜常侍吓得浑身一僵,险些踉跄。他慌忙稳了稳身形,嘴角挤出一丝谄媚的弧度,却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转身,却看到右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侍卫,这一个侍卫虽然同样身穿黑红色的全覆式甲胄,但是身形要更加消瘦、匀称,个子也矮了半头,头盔两侧似乎是经过特殊的异化处理,不是一整块异铁,而是多个铁片堆叠而成,铁片之间似乎还有空隙。
见到此人,杜常侍的表情微微放松,紧接着便点头哈腰的说道:“大人,原来是您啊,吓我一跳。”
然而眼前这似乎与杜常侍相熟的侍卫却似乎根本不吃杜常侍这一套,冷冽的目光带着审视,如同刮骨的刀片一般锐利、冰冷。嘴上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怼。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我怎么会吓到你?”
此话一出杜常侍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了一副冤枉的表情,委屈的说道:“大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老杜在皇城内兢兢业业的当了多少年的差了?怎么能做什么亏心事呢!?”
“那你为何如此匆忙?”侍卫依旧没有给面子,对杜常侍的表情和言行无动于衷,如同冰冷的机器一样质问。
“外面出大事了,您是不知道啊!太仓大火,粮食直接烧光了!我这是刚救了火,这才匆匆忙忙的返回,您看我这衣摆,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呢!!!”
虽然话客气,但是语气却稍微硬了一点儿,有呢么一些不卑不亢的意思了,说话的时候还亮了亮被火焰灼烧留下些许痕迹的衣摆。
“我这忙完了太仓那边的事,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了,不免有些匆忙……”
似乎是说的话站住了脚,又似乎知道眼前这位是个讲理的,杜常侍的腰背也直了不少。
那侍卫静静的听完了了杜常侍的话,轻轻点头,似是认可了杜常侍的话。
“大人,既然如此,您先忙,我先去主殿了,我长时间不在那儿呆着,容易出事啊……”
杜常侍表情轻松的说道,说着还整理了一下衣袍,继续向着殿门走去。
哪知刚走出两步……
“所以,你究竟是谁?”
冰冷的声音再次从铁盔中传出,无比平淡,似乎认定眼前之人绝对不是杜常侍。
而杜常侍抬起的脚停在了半空中……
“大人!何出此言呐?”
杜常侍缓缓的转身,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变得有些深邃。
“我说的应该很清楚,你究竟是谁!”
侍卫冷声说道,厚重的杀意,缓缓凝聚。
杜常侍的表情缓缓的收敛,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却又非常从容的笑容。
“所以,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暴露了呢?我自认为不论是神态、形体、语气,都天衣无缝……”
这句话摆明了承认自己并非真正的杜常侍。
那侍卫闻言,没有丝毫惊讶,只听它淡定的说道:“我基本上找不出破绽,只不过你的心有些乱,乱的让我觉得有些吵……”
杜常侍,沉默了一瞬,然后将目光放在了侍卫有别于其他人的头盔,然后感叹道:“倒是小瞧了你,不过我还以为你应该是最忠心的,却没想到竟然叛变了……盘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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