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帝看着邵桐平静的脸,那些反复想了好几遍的腹稿,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利用他们还不满两周岁的女儿,他明明知道邵桐拿长宁当作眼珠子一般的疼宠,于情于理,都难以自圆其说。
邵桐安静地用着膳,眼角的余光却将顺德帝的坐立不安尽收眼底。
她放下银箸,拿起绢帕轻轻拭了拭嘴角,声音温和依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顺德帝强撑的镇定:“陛下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可是前朝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方便,不妨说与臣妾听听,或许臣妾虽愚钝,也能为陛下分忧一二。”
这主动递过来的话头,让顺德帝既松了口气,又倍感羞愧。
他叹了口气,挥退左右,殿内只余一家三口。
他斟酌着词句,从国家税制说起,讲到世族大家拥有大量土地却无需缴纳赋税,讲到国库每年因此短少的巨额收入,更讲到随着科举不断选拔出新的人才,享有免税特权的土地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国库能收到的赋税逐年锐减,长此以往,恐伤及国本。
他说得语重心长,邵桐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顺德帝将难处一一陈述完毕,她才抬起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直接切中了要害:“陛下说了这许多难处,最终是想让臣妾,做些什么呢?”
被她如此直接地问到脸上,顺德帝脸颊微热,眼神闪烁了一下,略带心虚地将柳庭恪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计策,含糊地说了出来。
然而,邵桐只是沉默了片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杯壁。
这短暂的沉默,对顺德帝而言却漫长得如同煎熬。
终于,邵桐抬起头,神色竟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决断后的释然:“臣妾明白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事关乎国策,确需谨慎,长宁太小不知事,恐有疏漏,陛下,明日臣妾召祖母带着扬儿进宫一趟。”
顺德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扬儿?”
“是,臣妾的大侄儿邵扬。”
邵桐解释道,“他今年虽只有六岁,但自幼聪慧机敏,让他带着长宁,确保万无一失。”
顺德帝顿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邵桐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想得更深、更远。
邵衡重伤后几乎形同废人,虽然现在又重新站了起来,但是也改变不了残缺的事实。
而邵扬是目前邵衡唯一的儿子,也是邵家这一辈目前唯一的嫡孙,她这是将整个邵家都要压上?
“帝师年岁大了,朕……实在于心不忍!”
“祖父与祖母都会理解的,邵家没有什么野心,只望陛下日后不要疑心才是。”
一股滚烫的愧疚和难以言喻的感动瞬间攫住了顺德帝的心脏,比方才更甚百倍。他猛地站起身,绕过膳桌,一把将邵桐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爱妃……朕……”
“必不负你”几个字就在嘴边,然而,就在话要冲出口的刹那,柳庭恪那句“给不起的千万别轻易许诺”——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
他是皇帝,富有四海,却也身不由己。年后选秀的声浪必将再起,他能否顶住压力?
此刻轻易许诺,将来若做不到,伤她只会更深。
那冲到唇边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在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了几句带着颤音的感动:“你的心意,朕都明白……朕……谢谢你如此深明大义,为朕,为这江山社稷考量至此。”
他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想借此传递自己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
邵桐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那戛然而止的承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但很快便消散无踪。
她轻轻回抱住他,声音依旧温柔:“陛下言重了,这是臣妾分内之事。”
她轻轻推开他一些,仰头看着他,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温婉笑容:“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宫宴安排好,臣妾会好好教导扬儿和长宁。”
顺德帝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回了心底。
是啊,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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