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元敬目光落在玉棺,一股阴冷气机立时锁定他,即使以他化神的实力,也在瞬间被凝冻成冰,直坠地面。
“叮——”
洞顶剑锋颤动,发出龙吟之声,仿佛金阳贯体,张元敬肉身迅速回暖,血气畅通,连忙放出清气,止住急坠之势,落去远离玉棺的角落。
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使他心底掀起巨大波澜——何等强大的存在,只是气机锁定,便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未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再去看那玉棺。此刻,因剑锋的颤动,那玉棺中的存在已将注意力投至其上。
“当,当,当——”剑锋不时发出被敲击的声音,但始终不曾移动,只是定在洞顶岩石之中,似并不愿意与玉棺对抗。
约莫三息之后,玉棺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椁盖受到撞击,“嘭嘭”直响。
此时,玉棺周围的白气动了起来,凝作一条锁链,往椁盖上一落,瞬间消失不见,但棺内的动静立时停止。
张元敬悄然贴近石壁,伸手按去,但触手之处,坚硬如铁,便是放出纯力,也未能压出丝毫印痕。
此非石也,而是强大的禁制,根本不是他的实力可以破除的。
张元敬心中一沉,欲激活腕上银符,但转念一想,又强自克制,只将神意送入符中,蓄势待发,却再次把目光投向玉棺。
这一回,棺中存在并未理会他,大约是被那白气锁链缚住了。
没了白气的笼罩,玉棺看得更加清晰。其色青碧,其形如舟,长达丈许,底部有足,椁盖极厚。神识无法侵入,触及若冰,稍作停留都觉凝冻于上,甚难收回。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洞中寂静无声。玉棺再无动静,棺中存在似已被降服。
张元敬以神识反复勘察各处洞壁,所见皆为坚硬岩石,没有任何出入的门户,也未曾发现灵机波动的迹象。此地禁制简直天衣无缝!
半日过去,棺椁依旧纹丝不动。张元敬缓步走向中间,行至玉棺百丈之内,忽觉气温骤降,如临冰窟。连忙后退数步,待身上回暖,方才止步。
毫无疑问,玉棺乃是一件强大至极的冰属性灵兵,散发的气机,连他这个化神都无法抵御
由此推断,玉棺中的存在只怕更是恐怖。
这玉棺也不知在此地多少年,又是从何而来!但肯定脱不了与异兽、道文的干系。
他飞身而起,徐徐靠近那剑锋,但在进入百丈范围时,身躯仿若被利剑割了一道,皮破血流。
这是一次警告。他当即退后,无奈摇头。
小世界大战之后,他原以为此界能够威胁他的存在已经不多,除了金鹏及东海水狱魔怪等寥寥数物,皆可应对自如。不曾想,在这南域荒僻之地,竟然还有远超化神层次的布设。
所幸他没有急于开启小世界内层,否则,在与金鹏鏖战时,这些隐藏的存在出手,他多半要措手不及,甚至因此而败亡。
张元敬绕着石洞行了一周,未曾寻到任何破绽。唯一的发现,乃是此地灵气十分淡薄,几乎感受不到。
进入巨峰时,能够明显感到山中灵气要比外面浓郁。潜至水渊,则异力汹涌,寒气侵人。如今回想,水渊实则是由异力支撑的,而非灵力。
若水渊是阻隔灵力进入此地的禁制,则其尚未被破,仍在外围运转,而此前他击破灰石、清除水渊的举动,并不真实,而是禁制有意放他进入此地而幻出的假象。
如此一来,则水渊到底是玉棺中存在所为,还是剑锋所致?
但属灵物,终需灵气,无论其境界如何。如水渊为玉棺中存在所造,那么其或非灵物。
“啊,啊,吼——”
玉棺中忽然传出叫吼之声,随即整个玉棺震动起来,椁盖不时跳动,一缕缕奇异的气机从中散出,瞬间让整个石洞冷了下来。
此气既非灵力,也非着力,也不是虚无之力,倒与反气有些相似,但又更加精纯、强悍。
张元敬忽然有悟,这等异力,展现的大约是更高境界修士修行的道路,必须超越一界之局限,真正遨游虚空,才能达至。
“铮——”
剑锋鸣啸,如虹剑气瞬发而落,斩在玉棺上。玉棺未曾受到任何破损,但棺中的存在却是惨哼一声,撞击椁盖的动作也骤然停了下来。
但是,只是一息之后,其又以更猛烈的力量,撞击椁盖,放出更多冰寒气机来。
张元敬虽是全力搬运法力,依然感觉身体僵硬,气机如石,行动艰难。
那剑锋似在全力压制玉棺,无暇来管他。或许,它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此前帮他,只是为了对付玉棺中存在罢了。
随着时间推移,玉棺晃动愈发厉害,某一刻,厚厚的椁盖忽然偏出少许,露出一道缝隙,积压于棺内的冰寒气机,顿时如决堤之水,狂暴涌出。
张元敬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引动符中银剑斩魂,已被寒冰之力冻住。当然,神意已灌入符中,倒不影响激活银符。
只是,须弥戒中却有一物动了起来,轻松撞开禁制,飞了出来。
——无相珠!
此珠晶莹透彻,于晦暗的石洞中闪动璀璨光芒,覆盖全场的寒冰之力几乎于一瞬间便被它吸收一空,并引动更多力量,从玉棺中涌出。
“呵,呵,呵!你是,你是谁?”沙哑的声音传出,起初含糊不清,晦涩难懂,但很快转为清晰的字眼。
张元敬听得分明,那玉棺中存在最开始所说,乃是一种古怪的语言,与东胜界修士所用完全不同。但是,它凭借一种层次极高的法门,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语言转化。
张元敬活动了一下手脚,默默搬运法力通畅血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无相珠。
那枚道言,便藏于珠中,却不知会否显形。虽然他心中很清楚,若非道言有意亲近,他根本看不到其本体,便看到了也未必真实,多半只是它想让他看到的表象。
“回答吾,到底是谁?为何‘冰’字道言会投身于你!为何!为何!为何啊!”玉棺中的存在一声更比一声凶厉,嘶哑的嗓子完全破音。
张元敬一怔——原来是“冰”字道言,难怪中意无相珠,不,是雨含嫣!光只是宝珠,并不能引动道言的寄身,唯有灵性,精纯无瑕的冰属性灵性,方可赢得“冰”字道言的青睐!
当然,肯定还有别的缘故。否则,道言不会选择先天灵宝器灵作为承载之体。
无相珠毫无反应,只是强势侵吞玉棺中涌出的寒冰之力。
“放肆!以为得了道言便可称尊?你如此弱小,根本守不住!交出道言,吾不杀你,还赠你一场大机缘,保管你合道成仙!咳咳咳咳咳——!”大概是先前吼得太厉害,玉棺中忍不住干咳起来。
无相珠仍然没有动静。张元敬猜测,当是器灵尚未重新孕育出来。想到此处,他不禁惆怅一叹,待新的器灵出来,便不是雨含嫣了,道言也真的再与他没有干系。
他倒也看得开,明白道言这等神异之物,完全是有缘者得之。他便一直保管,与之不过隔着一件灵宝,只要无此缘份,也如天地之隔,连看见的机会都无。
“很好!蝼蚁——,你成功激怒了吾!吾这便取你性命,便跑了冰字道言,也在所不惜!”玉棺中的存在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穿透层层阻碍方可发出。
“轰——”
一声惊天巨响,震得石洞空间颤动不已。压在玉棺上的椁盖应声飞起,直撞上方剑锋。
剑锋却是一缩,躲入石中,消失不见。
“呵,哈!”
一具被九根符文锁链贯穿的巨人尸骸,从玉棺中站了起来。
它的头部,已成骷髅,眼眶之中,两团蓝色火焰上下跳动。身躯则还覆盖腐肉,胸腹颇为完整,四肢则只剩骨架。
骨骼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色,布满无数细密的裂纹,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缠绕、贯穿身躯的符文锁链,暗光闪动,不知是何材质铸就,非金非铁,上面铭刻着密密麻麻、不断流变的符文,每一个都散发着冰寒之气。锁链的另一端,从玉棺底部沉沉没入地中,不知连接何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自张元敬内心深处升起。他不由地想要退后,却不曾挪出半步。
这时,巨人尸骸的头颅缓缓转动,发出咔咔之声,直到面向无相珠,方才停止。
“库祖唔渡!”巨人尸骸说出一句奇怪的语言,如同诡异的咒语。
玉棺周围,水声汩汩,不知从何处冒出许多黑水来,汇聚成河,卷向四面。
水的颜色是沉郁的墨黑,流动起来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层,却如同移动的深渊,多看一眼,都会陷入其中不能脱身。
无相珠放出的光芒,只要照到水流之上,便被吞噬干净,激不起半分涟漪。
空气中渐渐弥漫浓得化不开的阴寒之气,再次将石洞变成冰窟。
好在巨人尸骸针对的是无相珠,而非张元敬,否则他又要在瞬间被冻成一块冰。
张元敬不敢托大,连忙以神意催动符中银剑杀魂。若是银符无法引来天地灵气,那么今日他便危险了!
但是,真要是银符不管用,那么他无论如何对付不了这巨人骸骨,迟早要亡于其手。
黑水渐渐布满石洞,仿佛粘稠、沉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唯余无相珠周围数十丈,尚是一片光明。张元敬被迫靠近无相珠,无相珠依旧无动于衷。
“呜呜呜——”
似阴风哀嚎,又似诅咒暗施,无数扭曲、怨毒的念头,如同隐形的毒蛇,不断冲击着张元敬的阳神。
对此,张元敬反而不惧,只要敢于侵入他的识海,皆被神意雷斧所斩。道心澄澈,纯阳如雷,外魔不侵。
不知不觉中,他被黑暗步步迫退,竟是进入无相珠十丈以内。
这时,无相珠忽然一震,所有光芒尽皆隐去,代之以数以万计的蓝色剑气,劈入黑水之中。
“咔,咔咔咔……”
如黑夜般的水幕瞬间凝冻,尔后碎裂,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冰凌。
巨人尸骸嘴中咕嘟几句异语,抬足跨前一步,扯动身下符文锁链发出啪啪之声,金色光芒闪烁,一股强悍力量勒住其腹,割得腐肉流出黑色腥血。
“吼——”
尸骸大吼,伸出白骨如铁的手爪,抓住符文锁链,用力拖拽,将之拉得笔直。然而,此物非常坚韧,绷得越直,则力量越强,放出金光如雷如火,透过腐肉,直窜身内,又从头颅冒出。
“啊——”
尸骸惨叫,放开符文锁链,双臂狂舞,如疯如巅。
无相珠却再次沉寂,浮空而转,闪动深蓝光芒。但是,其吞噬寒冰之力的速度却加快了许多。
张元敬靠得颇近,能够清晰感到无相珠周围,已是冰寒至极,不由地挪动脚步,往远处退去。
“卡窟窿云,甄得魔焉!卡窟窿云,甄得魔焉!卡窟窿云,甄得魔焉!”巨人尸骸怒吼,重复喊出一句话。
随即,他伸出两只骨爪,对着无相珠一按,便见洞顶上方忽然生出一柄三丈寒冰之矛,直落而下。
无相珠却是不避不让,任由冰矛落下。
“叮!”
矛锋正中宝珠,锐劲与寒力同出,瞬间灌入珠中。
然而,珠子却毫无损伤,冰矛反而在半息之后化为乌有。
“苦度胡!”巨人尸骸铿锵有力地念出一句古怪咒言,眼眶中的两团蓝火忽地窜起尺高冷炎。
然而,无相珠并无任何反应。
巨人尸骸似是不敢置信,再次大吼一句“苦度胡”,却仍未看到变化。
“为,为什么?为什么!道言真的如此强大?哈哈哈,哈哈哈!必非如此!一定是你们剥夺吾的力量时,另外做了手脚!吾不信!吾不信!若受制道言,吾等修者如何能真正超脱?不过是大道的附庸而已!此非吾之路!”尸骸状若癫狂,用张元敬听得懂的言语嘶吼,充满不甘!
“什么道言!都是骗人的!看吾将你击碎!”
尸骸忽然急速前冲,身躯断作两截,胸腹以下仍被符文锁链紧紧缠住,而头颅及肩颈却是如飞弹般,疾射而出,直撞无相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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