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手上死死抱着小鲤，扫了一眼大家的表情，担心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向来处变不惊的胡二伯都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张莲脸上更是惨白一片。
“二大爷，文爷爷，嫂子，别担心，田爷爷那是给古爷爷排淤血。他身上陈年旧疾太多了，脏腑或多或少都有损伤，淤堵的地方疏通开，才好下手治疗。”
听小五这么说，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吓~吓死，我了。”
张莲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连连拍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
小鲤听不懂什么淤堵、什么损伤，却明白话里的意思。她倏然停止了挣扎，死死抓着小五的衣袖，抽抽嗒嗒想要一个确定的答复。
“小五哥哥，古爷爷还有救，他不会死了，对吗？”
泪盈盈的大眼睛，看得小五心里发软。他揉揉小姑娘的头，给了她想要的承诺。
“不会死的，扎几针，喝一年半载的苦药汤就能好。”
张莲不赞同小五的做法，看向小五的目光带着担忧和埋怨。
“小五……”
小五苦笑，这咋说实话还没人信了呢。无奈，只能细细给大家解释了一遍。说白了就是老古受过重伤，后来生病也没正经医治，身体拖到了极限，碰上这场风寒被激化了出来。
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我，去，熬汤。”
文师傅背着手往后厨走，又恢复成平日看啥都不在意的样子。
胡二伯和张莲坐在后院廊下，随时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小五把小鲤托给张莲，回去给老田帮忙去了。
胡达在前面好说歹说，才把上门的客人送走，给伙计们放了假，姗姗来迟。
“怎么样了？”
“没事了，田爷爷稳得住。”
听张莲说没事，胡达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两腿一软，顺着墙根就瘫坐下来，坐了一屁股泥。
“那就好，哎呦，这来回折腾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瘫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打算弄点吃的来。
“五儿，古爷爷都能吃啥？我去做点，吃了好喝药。”
“清淡些的，蔬菜粥，肉丝粥，疙瘩汤，鸡蛋羹啥的都行。千万别油腻了。”
胡达表示懂了，拍拍屁股往后厨去。咦……还不如不拍，泥都拍开了，更脏了。
屋里，老田再次给他把脉，山青正在清理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小鲤就能进来看老古了。刚才老田让小五拦着，就是怕吓着孩子。
一炷香后，老古悠悠转醒，脸色渐渐趋于正常，嘴里还残留着血腥气。不再憋闷的胸口，被他自动归于回光返照。他朝山青伸伸手，把刚刚的请求又说了一遍。
他知道有裹挟的嫌疑，但他更想听到令人放心的话。
等在外头的人听着动静进来，刚好听了个正着。胡二伯和张莲同时眼前一亮，抢在山青面前一口答应下来。
“算你有眼光。”有自己小傲娇的胡二伯说。
“好呀好呀，小鲤这姑娘我一看就喜欢。”张莲说着还吧唧一口亲在小鲤脸蛋上。
小鲤步子一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哗啦一下又决堤了。
“古爷爷，你不要我了吗？”
老古想起身，又被老田一把摁回去。这会儿身子正虚，老古根本抵抗不过，被迫躺回去。枯枝般的手执拗的伸向小鲤，直到拉住她才卸了力气。
“小鲤啊，爷爷就想你能有个好去处。老胡家跟你亲近日子也好过，你也喜欢，给他们做闺女挺好的。”
“你就是不要我了！”
小鲤倔劲儿上来，婆娑的眼泪中满是倔强，似曾相识，少了期待多了决绝。
“我这破身子活不了几天了，我如今就是个拖累，你还小，以后……”
老古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小鲤却一句都听不下去。
“胡说！小五哥哥说了，你没事，扎半个月针，吃两年药就好了。”
小五的话她记得牢牢的，小五哥从不骗人，说过的话都办到了，这次也不会骗她！
苍老变形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擦干小姑娘脸上的泪，眼底尽是不舍与担忧，又仿若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老胡家有本事也有靠山，人品也不错，对小鲤是真心喜欢，把小鲤托付给这样的人家，他才能放心。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他等不到下一个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小鲤，上次由着你任性，这次就听我的，可好？”
小鲤咬着唇不吭声。曾给她遮风挡雨的高大身影现在虚弱无助的躺着，本就花白的头发越发白了几分。她才七岁，能给两人争来一处屋檐，已是不易，古爷爷的身体，不宜再辛劳。往后吃药修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她，不想再利用胡家人的好心了。
见她迟迟不肯答应，张莲和胡二伯面面相觑，老古却恨铁不成钢。
“鲤丫头！你是想让我走也走得不安心吗？”
小鲤依旧不吭声，气氛僵持住。张莲过来把小鲤揽到怀里。
“好了好了，别为难孩子了，这事等古叔你好了咱再商量啊。”又转过身，看看怀里的小丫头，“瞧瞧，小脸又哭花了，走，嫂子给你洗洗去。”
牵着小鲤出了门，转身的瞬间，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弱的叹息。小鲤脚步没停，与取药回来的小五，擦身而过。
“你说说你，孩子好不容易缓下来，又说那丧气话，咋？觉得丫头心里不够难受？觉得自己特伟大？屁！”
老田性子直来直去，就看不惯这扭捏矫情的。给老古喂药都带了几分气性，动作谈不上温柔。
“咋了？”
小五看气氛不对，二大爷和田爷爷还都冷着脸，拉着山青说小话。
“古爷爷不知道咋了，你们来之前就拉着我跟交代后事似的说了一堆，非要让咱家认小鲤当闺女……”
“嗯？咱家要有妹妹了？”
疑问、八卦瞬间就被小五丢到三界外，两眼直放光！
“啧，说不准，刚醒了又说了一遍，小鲤还没答应。她是个有主见的，估摸着……悬。”
山青字里行间都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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