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得此时,天地已非先前之态。灰焰犹燃,虚空碎光缓坠,如千万残镜漂浮死渊,映照不存之影。
两尊法相各自立于破碎的界层之上,胸前光焰暗淡,形影交叠如梦。
金莲残碎,血月半垂。风止之后,唯余佛钟之声于劫灰中回荡,似连天地也在回忆那一击的光。
禅净方丈合十端坐,唇角微裂,金血自鼻端溢出,未坠地已化作光,悬于前胸。
而对面的假禅净则簌然轻笑,虽然他肩头的一缕僧衣已被血焰烧穿,露出皮肤下游走的暗红符纹。但那符纹却似有生命,正缓缓蠕动,缝合伤痕。
两人目光交错,虽似无言,却如万劫对视。这目光之间所包含的,甚至不仅仅是刚才短暂的交手,而是两种“信念”的互噬。
天地裂隙在他们脚下缓缓收拢,又缓缓分开。那种压抑的寂静,几乎要将整个界面拖入死海。
“寂灭……未竟。”
禅净方丈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在虚空中回荡不绝。他悠悠抬掌,掌中寂灭钵仍在旋转,其光虽暗,却在深处蕴着新的脉动,像心脏尚未止息。
假禅净则淡淡垂目,神情若笑非笑地道:“寂灭钵,确实有些意思......但......”
谁知他话音未落,禅净方丈胸前的金焰忽然剧烈跳动,钵身之内传出若有若无的梵吟之声。那声音起初轻柔,如风掠竹林,继而渐高,似有无数僧众在虚空齐诵。
天地的灰焰被这诵声震得一颤,随即便见寂灭钵内再一次光流倒卷,万道金纹自钵底浮起,交织成一层又一层旋涡。
那些金纹并非是光,而是似无形的文字,每一字都在生灭之间闪烁,如呼吸、如劫火。
禅净方丈则缓缓开口,声音如梦中念诵地道:“诸法因缘生,亦因缘灭。今以法为土,以愿为军,以寂灭为界。”
接着就见得他轻轻一点,霎时间,寂灭钵中金光再倾,如瀑倒悬。那光流在半空聚拢,顷刻化为无垠经海。
每一滴经光,都在流转着金文,犹如众生的愿与心念,化作一片片明浪。
而随着他一指点出,那金色的经海开始鼓荡。每一滴经光,都化作一尊微佛、一缕愿影。
有持杵的金刚,有拈花的菩萨,有诵经的沙弥,有引渡的罗汉......他们并非真实的生灵,而是亿万众生愿力的显化。
他们从金波中起立,如潮般整齐而肃静。
万佛齐诵,一声“南无寂灭尊”齐出,天地如鼓,诸天为之反照。
天地之间,顿时响起万千诵声,化为海潮般的律动。每一道咒音,都似实质的光锋,直指对岸暗渊。
而在对面的暗钵之上,假禅净眼见此幕,竟笑意更深。
只见他眼前血月低垂,合掌低喃,语声轻似呢喃,却带着令人不安的回响地道:
“既众生能立愿,则亡魔亦可立誓。”
霎时间血月倒悬,其光如泣。血潮翻卷,无数倒写的经文从暗钵中倾泻而出。那不是佛经,而是被遗弃的誓约与破碎的愿文。
经字坠地,反化为血沙。血沙旋聚,凝为一具具披甲战魂。
这其中,就见得有锁骨而笑者,有无眼而哭者,有断脊拖刃者,有燃心为灯者。他们无言,唯嘶吼如风过铁原,似千军踏阵。
“起誓者,听召!”
假禅净手指轻叩钵沿,声入血海一般地道:“以寂灭之名,行不灭之战。”立时间血潮鼓荡,暗钵之底一分为二。
血誓众列阵而起,整齐如铁流,怒焰冲霄。每一名战魂额上,都燃着反写的梵文,那是“灭”字的镜像。他们如堕轮回中被经光遗弃的旧佛,背经而行。
顷刻之间,两人面前,金海与血渊分界。佛海之上,莲座万重,血渊之下,誓旗无数。
光与影之间,一线裂纹悬空,恍若天地间唯一的平衡。
“阵起!”
禅净同时合掌,万佛合咒。经海掀起千层浪,每一浪都是一道戒律。浪头之上,千百佛影高举金杵,口诵寂灭真经的同时。
就见得那咒音化光、光化刃,刃如莲瓣飞旋,向对岸席卷。
“阵应!”
而假禅净则轻轻抬手,只见他指尖如钩。血渊之下,万誓齐吼。无数倒生的血莲自地底怒放,花瓣如刃,芯中喷涌血焰。
战魂抬戟齐击,誓文燃烧成一片赤海,撞向那无尽的佛光。
霎时间,经海与血渊对撞,光浪与血潮交融。佛号与嘶吼同起,咒文与誓字交织,天地间万语翻覆成一声轰鸣。
虚空似裂成千万镜面,每一面镜中,都有一场佛魔之战在同时上演。有经兵与血卒对斩,有莲轮撞破血旗。有佛影被戟光穿透,却又在灰焰中重生。
万佛陨灭,万魔再起。
这一刻,这场战斗,已非两尊法相之拼,而是光暗两界所有信念的交锋。
禅净方丈立于经海之巅,双掌微展,寂灭钵于前旋转,钵光流转如日轮。
他口诵地道:“愿此法界无边,诸相皆空。”
于是佛海金光化作恒沙莲雨,自天而降,雨入经海,生生不息。
而他的对面,假禅净的暗钵也骤然翻转,血月倒沉入底,红光化作千道漩流,逆卷入天,仿若要将天穹也染作血色。
他低声嗤道:“既诸相皆空,则空亦当灭。”
霎时间,就见得赤光冲霄,贯穿佛雨。每一滴莲雨落下,都被血光熔化成黑雾,化作一只又一只幻影之手,从虚空探出,扭曲、拉裂、撕碎佛影。
顷刻之间,经海乱流,血渊翻腾。光与血的界限模糊,天地化作一片混沌之洋。
佛咒与血誓纠缠成文,非佛非魔,若天地自书其劫。那文一现,光暗皆黯,唯有“无”字缓缓成形。
一时间,恍若寂灭的真实形态。当所有经、愿、誓、怨皆燃至尽,天地只余一念,无差,亦无分。
两尊法相再度显形,立于混沌之中。
他们身后,不再是经海与血渊,而是一整片灰白无声之界。天地俱寂,诸法不显,连光与影也似忘了自身的存在。
佛影、战魂、金莲、血月,皆在无声中褪去,化作一片缓缓坍塌的“空色”。好似整个世界的意志都被耗尽,只余二人仍立于劫余的中心。
而禅净方丈望着这一切,突然低声道:“法界既空,何物可立?”
而假禅净则抬目而笑,掌中血与光交织成一线地道:“空亦幻,幻亦真。”
禅净方丈闻言不由得双目垂合,唇角露出极淡冷意地道:“若真为幻,则连此寂灭……亦该不存。”
假禅净则声如梦回般地回应道:“然若不存,又何以见幻?”
一时间,二人话音交叠,天地再度轻颤。那灰白的无声之界,恍若被他们的声音拨动,微微泛起涟漪。
光与血、经与咒,重新在寂灭中生出淡淡色彩,一切似要重归,又似将彻底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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