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馆里出来，顾盼忍不住埋怨吃饭时不停给她夹菜的男人，她的肚子越来越圆，脸也有越来越圆的趋势。
“未知行，从晚餐开始我要限制饮食了。”最后她宣布了艰难做下的决定。
她是喜欢美食，可是孩子养太大不好生。
未知行也不反对，“随便你。”
她最近可是每一餐都吃得很欢快，而且也不经饿。
顾盼本来准备好的劝说用词因为他的同意全部咽了回去，她不相信的问道：“真的随便我？”
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嗯，随便你。”未知行肯定的点头，脸上没有半分撒谎的迹象。
“哦。”顾盼讷讷的应了声。
她觉得未知行今天很不对劲，以前但凡只要关系到孩子的事，他都是严格要求，没有半分松懈的。
“反正你要是晚上不吃饱就会饿得睡不着，到时候你只会想吃更多。”
“······”
她竟然会傻到以为未知行好说话。
顾盼一脸郁闷，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把刚刚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顾盼？”她正试图说些收回决定的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音。
他的声音中有不确定，有惊喜。
顾盼怔了怔，连忙转过头。
她的眼前出现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额头上有些许岁月留下的刻痕。
“顾盼，真的是你。”中年男人一脸和蔼的笑意。
这个男人好眼熟。
顾盼在脑子里搜寻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记忆，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是父亲的老同学季子杰，一直定居国外，偶尔回国和父亲见面。
她上一次见到季子杰，是在十年前父母的葬礼上。
顾盼不禁感慨岁月的流逝，只听季子杰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
要不是看过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那些照片，他都认不出这孩子来。
“季叔叔，好久不见。”顾盼礼貌的点头打招呼。
时隔十年，季子杰还能认出她来，真是不容易。
“我以为你会认不出我。”季子杰温和的笑了笑，看着顾盼的目光很和善，“能和叔叔聊聊吗？”
“呃······好。”顾盼没有拒绝，印象中季子杰和父亲的关系很好，对她也很好，“季叔叔吃过午餐了吗？没吃的话我们找家餐馆边吃边聊。”
“我刚吃过午餐，你呢？”
“我也吃过了，那我们到前面的茶馆坐坐。”顾盼说着，转头看向未知行，“我和季叔叔去茶馆，你要去吗？”
这男人这么久都一声不吭，只盯着季子杰不放，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在门口等你。”未知行回答。
季子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未知行，也认识他，只不过并没有结交的心思，“这位是未先生吧？”
“季叔叔认识未知行？”顾盼讶异。
“未先生太出名。”
“季医师过奖，晚辈的虚名可比不了季医师的实至名归。”未知行客套的打着官腔，显然也是认识季子杰。
季子杰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和未知行再客套，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顾盼身上，看着她鼓鼓的肚子，心思复杂。
在茶馆坐下，季子杰点了一壶当地生产的云雾茶和一些点心，又给顾盼点了一杯温开水。
“下一次回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一次正巧在这里遇上你，算是我们有缘。”季子杰温声说道。
“是很有缘，要不是季叔叔依旧那么年轻，我可能都认不出你来了。”
“季叔叔都快满五十岁了，老了。”季子杰感叹一声，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要是你爸还在，他也是我这个年纪了。”
“······”提及过世的父亲，顾盼的情绪变得很低落。
季子杰歉疚的看着她，“抱歉，我不该提起你父亲。”
“没关系的。”顾盼摇摇头，眼神恳切，“季叔叔要是愿意，可以多和我说些我父亲的事。”
已经十年过去，她脑海里关于父亲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她很怕哪天会把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都丢失掉。
“我和你爸爸毕业后各奔东西，之后大多时候都是通过邮件和电话联系。”季子杰叹了一口气，语气涩然，“你爸爸出事的前一晚我们通过越洋电话，他说刚经历一场医闹，心情很不好，想和你妈妈去旅游散心。”
“……”闻言，顾盼大惊。
医闹？
父亲在出事前竟然经历过医闹吗？
“你父亲一直是医院心外科圣手，他执刀的手术，成功率都很高，而且他的医德也高，整个医院，他可以说是最为病人考虑的医生。”季子杰抹了一把脸，一脸感伤，“本来手术失败在医院很正常，但那一次，你父亲遇到了不讲理的家属。”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盼沙哑着嗓音问道。
她仿佛看到高大的父亲被一群人围住叫骂的场景。
“当时你父亲负责的好几名病人里，有两名病人急需做心脏移植手术，病人家属都已经准备好手术费用，但是心脏源很难找。后来辗转各地，终于找到了心脏源，但只有一个，凑巧的是找到的心脏源和两名病人都配型成功。”
顾盼听到这里，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一颗心脏只能救一个人，两名病人都到了非做手术不可的境况，你父亲不得已只能放弃其中一个病人。”季子杰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顾盼呆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呆滞，手指绞得发白。
两条人命，生杀大权落在父亲身上，那个时候他该有多为难，该有多痛苦。
“活下来的资格是平等的，医院方力争让最有可能活下来的那名病人手术，你父亲却主张给另一名病情更严重的病人手术，院方坚决不同意，你父亲为此和院长吵了一架。”
“如果是让季叔叔选，季叔叔会给哪个病人做手术？”顾盼哽咽着问道。
她坚信父亲的选择是对的，他从小就教她做人要无愧本心。
季子杰苦笑，“站在医者的角度，我和你父亲的选择一样，但是你知道，组织和个人是有利益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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