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神情从容，不见慌乱。
“怪我没有跟大家解释清楚，才让王知青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主要是办厂的事牵扯太多，没有完全落实，跟大伙儿说了，要是生出意外，就是白欢喜一场。”
他说了这么多，围观的人就只听到了“办厂”两个字。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办厂？办啥厂？
小村长说啥，他们咋听不明白呢。
王向前一慌，忙又道：“骗人，这肯定是你找的借口。分明是你打着办厂的旗号，偷偷卖药。苏……有人都看到你在县医院卖药，你还去供销社问了呢。”
沈棠语气不紧不慢，比起王向前他显得很镇定。
“既然你说有人看到了，不如将这个人找出来，我问问当时的情况，顺便也给解释清楚。”
王向前顿住。
沈棠像是料定他说不出人证一样，了然一笑，说：“王知青，如果你们有别的证据，空口白牙说我卖药材，可不能让人信服。”
季桓也赞同沈棠的说辞。
“这位同志，你举报也要有证据，否则我可是不受理的。”
王向前心一横，道：“是苏云舒。她去医院买药膏的时候看到你跟宋禹衡提着药卖给了县卫生院。之后还在供销社听到你跟售货员打听收不收药材的事。”
果然是苏云舒。
沈棠还以为她这回要亲自下场呢，结果还是推了个替死鬼。
此时，被点到名想趁人不注意溜走的苏云舒还是被发现了。
苏云舒昨天故意说那些话，就是给王向前听的。得知今天有领导来视察，她忍不住都要感叹天助我也。
一下午，她都在盯着王向前。沈家倒台的场面，她自然不会放过。
但当沈棠说出办厂的话时，她就觉得不对了。可还是抱着分侥幸，却不料被王向前攀扯出来了。
“苏知青，王知青说的是真的吗？”
沈棠笑吟吟看向被大家堵住的苏云舒。
苏云舒扯着嘴角笑了下。
“王知青可能听错了，我只是在医院收药处看到了你们，至于你们是干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沈棠就知道她会为自己开脱。
王向前被她这话惊到了，怒道：“昨晚，你跟樊仁美分明不是这样说的。你们……”
“好了。”沈广亮打断他的话，“王知青，苏知青，这件事等明天有了定论，一定让沈棠详细跟大家解释清楚。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去休息，大家也都散了吧。”
从方才的对话，沈广亮差不多都猜得出始末了。
这个苏知青，一个小小的女娃，咋这么不安分呢！
季桓看了一场戏，心情也不算差。
“王知青，你勇敢举报的行为值得表扬，只是下回一定先弄清楚情况。”
人群一阵笑声。
“他就是想泼小村长脏水，要啥清不清楚。”
“就是。这些知青心思不放在生产上，尽搞些邪门歪道。”
“还是活儿太轻，让他们有功夫琢磨这些事。”
“……”
沈广亮对大家疯狂上眼药的行为予以默许。
季桓对王向前语重心长道：“群众的声音你也听到了。知青下乡插队是为接受教育，扳正某些极端的思想。王知青，你还要好好接受教育啊！”
王向前一点笑都挤不出来了，平日讨巧的话也都忘了怎么说。
“我……我知道了。”
走出人群后，季桓对沈棠道：“你似乎并不惊讶有人举报的事？”
沈棠没有多解释，只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我没有顾虑周全，才生出了这些误会，让领导费心了。”
季桓哼了声，笑骂了句“小滑头”。
晚饭是沈棠掌勺。
季桓他们带的口粮也就是黑面，分量却足够十几个人吃。
裘翠兰听说市领导要来家里住，吓得不行，还是老爷子指点着她杀了只老母鸡炖汤，又带着建强和建东去河边摸了些虾米小鱼清洗干净备着。
李丽丽预产期将近，裘翠兰清楚自己的手艺，下厨的事儿就担到了沈棠的身上。
“油罐子我给你搬来了，你放心用。”
裘翠兰只跟季桓他们打了个照面，就待在厨房，怎么都不肯出去了。
“我要说错话咋办？这不是添乱嘛！”
季桓在上房跟老爷子聊的投契，还亲自上手熬罐罐茶。饭菜端上桌时，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可惜。
沈家这边主客祥和，知青所却闹翻了。
王向前举报沈棠的事，将整个知青所都推入了困境。
知青所跟队员们的关系本就紧张，在沈广亮的撮合下这几年还算安稳，没有像别的大队出现两方冲突的情况。
可王向前对着市领导举报沈棠，还是毫无证据的举报，彻底得罪了沈家，也将这几年辛苦维持的平衡打破了。
樊仁美已经无话可说。比起王向前，她更气的是苏云舒。
昨晚苏云舒非要拉着她说在县城看到沈棠他们的事，她就觉得不对。原来竟不是说给她听得。
“从你们住进知青所，我就说过，咱们是一体。可你们做的这些事情全然没有考虑我们，既然这样，这件事引发的后续，也就由你们自己承担吧。”
她话音刚落，知青所的门突然被打开。
“宋禹衡？！”
樊仁美直觉不好，可不等她出声阻止，王向前连同凳子一起被踹翻在地。
宋禹衡跟着欺身而上，扬起拳头就朝王向前砸去。
宋禹衡散工路上听到回来的人讨论王向前举报小村长的事，拉着人一问，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王向前这个狗杂碎，之前就该打得他不敢再说一句话才对。
如果不是办厂的事情已经报了上去，沈棠会怎样，宋禹衡都不敢想。
“说不出人话，你嘴也别要了。”
王向前被猝不及防的踢倒，都来不及护一下头，就被宋禹衡一拳砸懵了。
疼。
头疼，好像四肢也在疼。
“吾…我…啜了…，么有…么有啥回了…求你……”
王向前被打得口齿不清，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是一拳。
“别愣着，赶紧把他拉开呀！”
樊仁美本来存着让宋禹衡教训他一顿长长记性。看着王向前出气多进气少，也吓一跳。
几个男知青刚要上手，宋禹衡就站了起来。
他转身，一步上前，就掐住缩在旁边的苏云舒的脖子。
“从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警告过你，滚远点。你听不懂？”
苏云舒感受着脖间不断收紧的手，急的连踢带打。
熟悉的窒息感，让她想到了前世临死前的一切。
她挣扎的越剧烈，掐着脖子的手就越紧。
这一刻，宋禹衡竟跟前世的男人重合了。
苏云舒瞪大了眼睛。
不会。不会。
她重生了。
她重生了，这是错觉。
是错觉！
可重生又像是她临死前做的一场梦……
宋禹衡真的很想就这样轻轻一捏，真的只要轻轻一下，她就会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再也不会给沈棠带来麻烦……
“宋禹衡……”
樊仁美被他充红的眼睛吓得立在原地不敢上前。
这时候的宋禹衡不像大夫，更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苏云舒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不断地开始翻白眼。
但宋禹衡最终还是松了手。
苏云舒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太急切，引得一阵咳嗽。
她似乎还活着，但比死了一次还可怕。
宋禹衡用手套擦拭沾过苏云舒的手。
“世界上有多少人悄无声息的消失，苏云舒，你想成为其中一个，大可以再试试。”
他将手套扔在苏云舒脸上。
一脚踏出知青所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才放开呼吸的众人，又一个激灵。
宋禹衡转头，看向地上死活不知的王向前。
“把他抬到卫生室。”
又回到了沉默寡言，医术高超的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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