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诚便遣人传唤吏部尚书及仆射两位主官。
韦端、马日磾。
两人分别作为京兆望族韦氏及右扶风望族马氏的当家人，在整个关中士族中的名望，可谓是风头正盛。
尤其是韦氏，父子二人分执两部之主副，权重千钧。
但同样，韦端与马日磾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尤数皇权扩张所带来的浪潮。
譬如今日。
昨天陛下与严颜、阎象之间的说了些什么，没几个人知道。
韦端与马日磾也不知道，但不知道不代表猜不到。
自平叛后，长安城内除去仍旧轰轰烈烈的政改及更田诸务外，能吸引陛下侧目的怕也只有少府那所谓的国营厂坊规建了。
偏偏此事又牵连到不少关中士族豪富，其中具体的情况，两人都心知肚明。虽说没有明面上支持那些牵连其间的士族豪富，但多多少少也有煽风点火的味道。
再加上当天少府卿秦怡入宫～
所以，两人现在有些踌躇，迈着沉重的步伐，随在宦官身后，缓缓朝着宣室而去。
途中，马日磾多次与韦端沟通眼色。
韦端能够看出马日磾心中的担忧，毕竟这是马氏一族第一次受到陛下的‘重视’。
马氏一族在本朝的崛起，并非马日磾之功，可以说是完全仰仗着马腾一家子。
作为早中期国朝的军事势力之一，马腾等一应关中兵将领，而今多为国朝重将。即便是马腾战死后的马氏一族，也仍旧有马超、马岱两名族中子弟，于禁军中充任要职。
当然，这其中马氏嫡支与马腾他们那一支的关系，也很复杂。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陛下这次究竟是何想法，又打算做到哪一步?
皇权打压士族，这很正常。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韦端，很清楚该如何做出抉择。
但，陛下这些年掀起的大风大浪多的有点让人遭不住啊！
给马日磾一个安心的眼神后，韦端便重新收拾心度，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宣室，加快了几分脚步。
不一会儿……
“臣等拜见陛下。”
见礼后，韦端依旧保持着见礼的姿势。旁边的马日磾见状，亦是如此。
高诚没有着急，而是心不在焉的看着手中这篇文宣署递上来的一篇文章。
怎么说呢?
整篇约摸三百字左右，前两百字都是称赞自己英明神武，歌颂国朝各项政策，宣传大周百姓美好的幸福生活。
嗯～是那么回事了，这点很赞。
但后面这一百字，就耐人寻味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算是作者的一些己见。
虽不影响整篇文章的效果，可总归有些画蛇添足了。
只是，自己也不好明说让这些撰者们别夹私货，毕竟这一不小心可能就变成堵塞言路了。
看完这篇文章后，高诚才回过头来，注视着礼部的两位大领导。
“来人，赐座。”
“诺！”
宦臣很快安置了两副桌案。
韦端两人落座后，便急不可耐的拱礼言道：“不知陛下召臣等，可是有要务安排?”
说完，韦端微微颔首。
方才陛下凉了自己与马日磾半天，不是没有原因。
原因出在哪，已经不用再多思考了。
铁定就是与少府的那摊子事。
“没甚要事，只是想问问两位爱卿文宣署的具体情况。”
高诚言不由心，与韦端说道起文宣署的事。
韦端眉头一皱，答道：“启禀陛下，文宣署已经筹备完毕，共辖官吏掾属百二十六人。下置诸州郡的司衙，尚在筹备之中。”
“嗯，长安这边主署已经完备了是吧?”
“回陛下，是。”
韦端有点拿不准自家陛下的意思了，这是要闹哪样?旁敲侧击?
“对了，左冯翊那边安排的文宣署宣传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臣亲自安排文宣署主副官员及三十六属官至左冯翊。前日所报，在当地官员、将吏及地方大族的配合下，工作很是顺利。”
韦端捏了把汗，心中在猜测是不是左冯翊那边文宣署的人，干了啥子没报上来的事?
高诚点了点头，文宣署的职权制度虽然还没有彻底完善，但显然韦端已经摸出了点门道。
“韦卿做的不错，文宣署的战后安抚工作的很是需要地方的配合。不过，文宣署也不能完全仰赖地方，可以选些材料，多写几篇文章，广作宣传。以示国朝宣化之美，以扬乱贼反逆之恶。”
“嗯～?”
韦端疑惑的抬了下头，正好与高诚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匆忙颔首，言道：“臣明白，待归部中臣立即去安排。”
“好。”
高诚微微一笑，而后又言道：“今日唤两位爱卿，还有些关于文宣署的指导工作。”
“陛下有何旨意，臣等定尽力而为。”
韦端、马日磾急忙起身应道，正事来了。
“坐坐，不必多礼，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已。”
高诚口中这么说，可韦端、马日磾两人却不敢这么想。
于是韦端再度拱手言道：“还请陛下示言，臣等恭听。”
“嗯，不是甚大事。文宣署的成立呢，是由朕一意孤行，恐怕少不得有些异论。”
高诚说完顿了一下，看向韦端、马日磾二人。
韦端心头一颤，急忙言道：“陛下操劳国政，署理文宣，臣等唯恐行事不周，误陛下心血，又岂敢有异论之语。”
“两位爱卿乃朕之肱骨，朕自是信得过二位。不过关于文宣署上下，二位还是要多多督导，全力配合国朝各府部，宣扬国朝之善，国政之衷。此外，也要多多针对些国朝肱骨、栋梁进行宣传。对那些国家奸佞，不忠不孝之徒加以训斥，以扬吾华夏诸德。”
“当然，对于天下其余诸郡国，亦要多做宣传，如此方可彰吾大周之盛美。”
末了，高诚还加了一句。
而聆听天言的韦端，心中已经泛苦。
陛下还是在拿文宣署的事来侧敲少府国营厂坊之务，自己若是再有甚动静的话，恐怕那所谓的奸佞之名，就扣到自己脑门上了。
马日磾在侧，显然也听出不少，脸色有些凝重，却只能再颔首两分。
“陛下训导，臣谨记在心。”
最终，韦端还是做出了抉择。
自家陛下不是寡德之君，既有所取必予彼利。
虽说士族可能又会被割一刀子，但关自己屁事。
顶雷的是自己，是韦氏。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成了骇猴的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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