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镜上了副驾驶后，发现车后排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们脏兮兮的，，蓬头垢面，双眼空洞无神，穿着两套一模一样的红色碎花裙。
车窗里面都贴了报纸，外面街道的灯光根本照射不进来，所以车里很黑，程镜也没有多想。
胖子熟练的点火挂挡，然后开车，等车平稳的行驶了，笑嘻嘻的问程镜
“孩子，今年多大了？”
程镜没说话，只是看了胖子一眼就低着头，
他正在想回去了如何向院长解释自己今天的行为。
他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程镜不是怕院长骂他打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伤心，不想院长觉得自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胖子一皱眉，心生疑惑，
因为胖子一开始就觉得这孩子有点怪，可是又说不上哪里怪。
此刻看着低头不语的程镜，才想起来，
这孩子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
胖子心想坏了，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不过转念一想，哑巴更好，这样就更能任他拿捏。
胖子原本不是本地人，只是因为他家乡太穷了，那几亩田里收成，根本不足以养活家里的那么多张嘴，
所以他的同乡大部分人不得已，早早出来打工。
他也很小年纪就跟着一个同乡出来求生活了。
这是胖子在外漂泊的第十二个年头，
胖子去过很多地方，很多城市，干过很多活儿，
但没文化，也没一技之长的他，多半都从事的服务行业，而且每个最多几个月。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ktv服务员是胖子最喜欢，也干的最长的。
在KtV里，他见识了有钱人的挥金如土和一掷千金。
他深深的迷离和嫉妒，
他也希望自己有那么一天。
胖子明白，如果他这样一只打工下去，一辈子都不可能过那种有钱人的生活.
为此他苦恼，他心烦，长期彻夜难眠
人一辈子总会遇到几个“贵人”，
胖子就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
一个冬夏都穿着人字拖，身材又瘦又矮，四十多岁，满脸麻子还缺一只手臂的老瓢。
老瓢看着比胖子还惨，却每次来必点998套餐，
而且外加两个，或者三个陪唱。
胖子上班的KtV陪唱的出台费可不低，最低都是五百起步
看着外表穷酸却如此挥霍无度的老瓢，胖子不懂搞不懂他来路
而且他一直有个问题藏在心里，
为什么老瓢一只手，却要点两个或者三个陪唱？
一直以来都是胖子服务老瓢，偶尔店里的陪唱玩腻了，老瓢也要胖子陪他唱歌喝酒，一来二去胖子也跟他混熟了，渐渐知道了老瓢不为人知的一面。
老瓢是一个资深乞讨人。
准确的说，他自己不乞讨，却有一帮人帮他讨钱。
一帮身体残疾，来源不明的小孩帮老瓢乞讨。
老瓢只需要开车把孩子们放到一个个闹市口，晚上再去接回来。
然后钱就到手了!
有时候甚至都不用他自己去，
老瓢专门雇了一个混混，让他四处看着孩子们，防止孩子们逃跑，
有时候老瓢喝多了，就让那个混混送。
但晚上接孩子是雷打不动的亲自去。
毕竟涉及到钱，老瓢肯定不放心。
虽说那段时间胖子摸清了老瓢的发财之路，但最关键的孩子从哪里找的，老瓢却一直不肯透露给胖子。
无论胖子软磨硬泡，溜须拍马，老瓢在这个问题上守口如瓶。
时间长了，胖子耐心被磨没了，他一咬牙，便孤身来到这个南方城市，
他想着活人不会让尿憋死，肯定会有有办法！
结果天随人愿，被他歪打正着，找到机会，
胖子来的第二天，就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哄骗到现在面包车上的，那两个双胞胎女孩。
行骗的过程无非是趁着大人不注意，食物玩具引诱，外加小孩子的好奇心。
胖子期初将两个小女孩骗到市郊，他那每个月花两百提前租的平房内，按照老瓢说的，用熬鹰的办法开始对待双胞胎姐妹。
一开始，俩姐妹还会哭，会闹，会骂，会想办法出逃，
可等过了半个月，两个人都老实了，
毕竟只是一对五六岁的孩子，
她们能有什么办法？
见俩人被自己驯服了，胖子变开始了自己的赚钱大业....
期初很不顺利，无论胖子如何打扮两姐妹，如何将她们整的脏乱差，每次收入加起来都不过百。
但某天胖子感冒了，他图省钱到了一个村镇结合部的黑诊所，
然后在哪里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贵人，
一个没有行医资格，却会截肢，会让胖子收入翻了十数倍的贵人！
这些都是胖子光辉的过往，胖子引以为豪的过往！
车子已经开出市区有一段时间了，
此刻正开在一条乡路上，低头不语的程镜再看胖子，发现他脸上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笑容，
他只是专注的开车，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
不知是不是错觉，胖子发现程镜看自己，车速似乎又快了几分。
车里氛围有点压抑，程镜再天真也发现了不对，
这好像不是回福利院的路！
他拿手碰了碰胖子，胖子没有理他，
他又碰了碰胖子，这次加大了力度。
胖子仿佛被程镜这举动激怒了，转过脸，看着程镜，一脸凶狠与不耐烦的低吼道：
“不想现在挨打，那就老实点！”
程镜蒙了，
他顿时反应过来，是遇到坏人了。
程镜想推车门下车，可是无论怎么用力拽车门，车门却纹丝未动。
不停掰动门手把的程镜，完全没注意到胖子的警告：
“不听话是吧，让你长长记性！”
然后程镜回头，就看见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头晕目眩，他人顿时去了知觉。
等程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超大号的笼子里，
这笼子占了所在间房间的一多半。
笼子里屎尿味刺鼻，黄白满地，蚊蝇乱飞，让人作呕。
强忍着反胃的冲动，程镜微微动身，顿时发现自己脖子上还有一个带锁的铁环套着，铁环连着长长的铁链，铁链直通到笼子外面的木梁上。
看着眼前场景，程镜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狗，
一条被关在笼子里，还被上了铁链的狗。
转身看去，跟他在笼子里的还有之前车上那一对姐妹，
此刻她俩缩在一起，相互偎依，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装睡觉！
上次车里太黑，程镜没看清两人，这次借着窗外月光他看清俩人的相貌了，但也震惊不已。
两个女孩，一个左臂齐肩消失，另一个小腿从膝盖以下也什么都没有！
程镜双眼瞳孔猛缩，说不出的震撼！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处境了....
笼子里面屎尿味刺鼻，黄白满地，蚊蝇乱飞……
程镜想吐，转过头看笼子所在的房间。笼子外面是一间平房。
他看见房顶中间横梁很高，要比两边墙高出不少，屋顶是中间高两边斜，这是间最简陋的那种木质房屋，只有不到二十平，一条横梁贯穿整个房间。
房间墙壁挂满蜘蛛网，正对着的是一面土墙，地面连水泥都没抹，就是土地，房间其他什么没有，空空如也。
铁笼正左前面有一扇窗户，窗户有程镜小腿那么高，四四方方，没有玻璃，全都被手指粗铁条从外面焊死，再就是铁笼正面一扇大铁门，
程镜在电视里看过这种铁门，那是监狱才有的。
程镜想喊，可是想起自己发不出声音了，他只能使劲的摇晃笼子，可这笼子重达数百斤，他犹如蜉蝣撼树，晃动的时候脖子上的链子却哗哗作响，
他索性不晃笼子，改晃铁链子，顿时房间里哗哗声不绝于耳。
没过一分钟，正在程镜晃得来劲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狠踹了几脚，发出震天响声。
这让程镜停下手上动作，
只听胖子在外面喊：
“***给我安静点，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们！”
程镜只是片刻犹豫吗，然后依旧晃动铁链，
可是胖子再也没有反应了
一个小时后，程镜晃累了，靠着铁笼，在两个女孩对面的角落坐下，然后睡着了......
恍惚间，再睁眼发现程镜自己还是在那个破旧的纸壳堆成的帐篷内，
不同的是，这次旁边多了一个老人。
老人两鬓花白，额头纹层层堆叠，脸上一脸真挚慈爱，一头银发散落双肩，身上的黑棉袄棉裤不知道穿了多久。
程镜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丧失听觉的，但也学会了看别人嘴型，他看老人嘴型，老人似乎说：
我看你病了，就没打扰你，这里有治疗感冒的药，你吃两粒......
程镜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昏迷，疾病只是一部分原因，而且是很小一部分。
主要是每过一段时间，他自己就会失去一部分身体机能，
这才是主要原因，
最初是语言能力，然后是味觉、嗅觉、
这次是听觉，下次应该就是视觉，
因为他最近就感觉得到视觉的逐渐流失，越来越看不清。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
程镜对着老人摇摇头，他能看出来老人是一个好人，
近十年的流浪，让他有了一副火眼金睛和一颗玲珑心，
程镜这些年就没碰到过好人，全是恶人，就比如头一次出门就碰到的胖子，
想起梦境中那个胖子，程镜笑了，
当初胖子把他关在笼子里百般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还为了给程镜制造一副可怜相，居然要截程镜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他没有反抗，
各种挣扎过后的程镜知道自己的反抗只是徒劳，
所以就装出一副认命的样子。
等胖子开车带他去截肢的路上，趁车路过灌田渠上那细窄的水泥拱板，
程镜两根手指迅速捅进了毫无防备的胖子右眼里，
程镜捅的很用力，所以也很深，当时胖子眼睛里鲜血飚射，然后痛的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没有意外的车子翻了，
车里俩人都没有昏迷，只是胖子有点惨，侧翻导致面包车变形，压的他出不来了，
程镜爬出面包车时还听见胖子不停的喊着要整死自己。
那时候程镜突然发现自己很冷静！
他拿出胖子放在后备箱取暖用的小桶煤油，然后又找到胖子抽烟用的打火机，
冷静的浇着柴油，
冷静的点燃车辆，
冷静的看着熊熊大火。
冷静的听着胖子惨嚎，然后传出来阵阵肉香。
程镜看电视里普法节目说过，杀人要偿命的，
他不想死，他还有谜团没有解开，还没有找到心中的那个人
他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要当面问清楚！
所以程镜开始了自己的亡命之旅。
其实好几年前程镜就知道，以当初自己的年纪，即使被警察抓了估计没有什么事，
但是为了解开谜团，他一直没有回孤儿院。
其实他也回不去了，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孤儿院在哪里.......
帐篷里，程镜回过神来，看着老人摇摇头，
本想走，这里毕竟是老人的地方，地方狭小，自己长时间占着不太好。
他虽是流浪汉，放弃了正常人该有的很多东西，
可他有作为人最起码的底线。
程镜刚起身，顿时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老人再次扶住了他，
看嘴型，老人好像说
“你歇歇，这里地方够大！”
躺在席子上的程镜，看见老人从帐篷角落里翻腾一阵，然后拿出来半盒饼干，
老人向程镜递了递，
嘴里好像说着吃了恢复体力，病也好的快一点的类似话语。
看着眼前的老人，
程镜冰冷的心有了一丝裂痕，
流浪的这十年里不是没有人帮助过他，有很多人给他食物或者钱财，不然就他这样早就饿死了，
只是他能从别人眼神里看出来，别人对他只有嫌弃，鄙夷与厌恶，
他们帮助程镜，也只是为了让程镜走的远一点，不要污染了他们的眼睛，甚至是空气！
程镜头一次见到真心愿意帮助他的人，有些不知所措，接过饼干放进嘴里木讷的咀嚼着，
老人絮絮叨叨在念叨什么程镜不知道，因为老人佝偻着身体背着他。
但他还是从缝隙见看见了老人在啃着一块冻硬了，不知还能不能吃，灰黑色的白米饭团，
在那一瞬间，程镜有些感动，
他顿时想要放弃，放弃去寻找那个不知名的她，默默的陪着眼前的老人。
可是程镜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吃着那手中的半盒饼干......
时光荏苒，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一周后，还是那个天桥下，
没想到十年后，程镜还是放起了火，
他点燃了那个帐篷……
看着熊熊大火，程镜似乎能看到帐篷里面一脸安详躺着，仿佛熟睡的老人。
昨天俩人还相偎取暖，未曾想半夜一场大雪，堵门的木板被吹飞，老人用那佝偻的后背挡住了门，然后换取了程镜一个不算温暖的夜晚。
醒来的程镜看着犹如冰雕，却一脸从容的老人遗体，
他沉默了，
从老人躺下的角度观看，正好能看见程镜躺下睡觉时的脸.....
程镜不明白老人当时是何种心情来迎接那门外的严寒酷雪......
从小到大，未曾流泪的程镜头一次无声痛苦，
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好好放声痛苦....
即使胖子那次事情，也只是让程镜害怕，
但今天，程镜他忍不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
当时的程镜流着泪，对着熊熊大火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他，程镜！
一定要在失明之前找到心底里那感觉或说是声音的源头，
这次目标明确，
在南方沿海的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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