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同学们的打招呼声，他微微抬眼，狭长的凤眼平静显得很是薄情。
看着涌过来的人头，眼中的冷意轻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让人觉得压力颇大。
“嗯，你们好，再见！”
简短的话打消了同学们的热情，但还是有一部分女同学缠了上去。
良好的教养让沈延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各种问题，不过眼中逐渐出现晦涩的冷意。
那一部分女同学见此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只能作罢。
待人都走后，他直起身子，不在意的拍了拍肩上的细雪，睨了过来。
“还不过来？”
小姑娘两手插在口袋里，呆呆的站在对面，被他投喂的圆了几分的脸，被冻得红红的，连鼻尖也通红。
她头顶白色针织帽，帽子的顶端还带着一个毛绒绒的圆团子，那一头快要齐肩的短发被规规矩矩的包裹在帽子里，只露出两撮头发散在两鬓。
在他的话音刚落，小姑娘乖乖的走到他身侧，仰着头露出黑白分渭的眼睛看着他。
不等她说话，沈延便从身后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
“欸？”
小姑娘清澈的眼中有些不太懂的迷茫。
“促销，买一送一，我留着戴不过来。”
沈延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
这明明就是经过他仔细挑挑拣拣，最后才买了这条看起来感觉挺适合小姑娘的围巾。
冬季风大，裹挟着冰冷的霜雪，想起小姑娘被冻的发红的脸，于是前几天专门去了镇上买了围巾保暖的东西以及一些小零嘴。
这不马上就用上了。
姜茵：……
“沈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姜茵很是不解，奶奶有句话说的很对，无功不受禄，这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她身无长物，没钱财也没姿色，像沈延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究竟图什么呢？
左思右想，觉得沈延可能是疯了。
也或许是看她穷的可怜，经常给她点好吃的以此扶贫。
小姑娘歪着头眨眨清亮的眼睛，有些迷惑。
微凝笑意，沈延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深谙。
为什么？他好似从来没想过。
可能看她可爱，喜欢她单纯腼怯的笑容，喜欢她偶尔表现出的小顽皮，或者是软绵乖巧的小娇气……
甚至还有更多……
来不及深想，袖口就被小姑娘扯了扯。
“那么难回答嘛？”
姜茵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沈知青就是来扶贫的，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
姜茵低下头，有些惆怅，她该怎么才能快速的发家致富呢？
而她这副模样却被沈延误以为不开心，是没等到他回答的不开心。
“我有个妹妹，看到你难免会想到，所以，姜茵小同学，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别不高兴，嗯？”
沈延今年确实有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仔细算算，今年也是二十有一了。
微微俯下身子，抬起白玉似的手指摸了摸小姑娘的腮帮子，续而姿态捻熟的点点她红红的鼻尖。
他声音压的有些低沉，带着溺人的柔意，十分具有吸引力。
姜茵看着他突然凑的很近的脸不自在的低头，不动声色的碰碰耳朵，只觉得眼前的沈知青太好看了，声音也莫名的好听。
原来是这样噢，怪不得呢，心下想着，不由向沈延投去同情的目光。
沈知青来这里已经大半年了，肯定是想家里人了。
被小姑娘复杂的表情看的有些哭笑不得，这小脑瓜子不知道又在脑补些什么。
不过，这样也挺好，凤眼微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敛下笑意，轻抿着唇瓣，一副我有点难过，赶快安慰我的样子。
姜茵……
“沈老师，你别难过了，我……”
一时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眼睛一亮，想起口袋里还有之前沈延给她塞的糖，于是拆开一颗糖递到他的嘴边。
“吃颗糖就别难过了，沈老师肯定会回去的。”
在姜茵灵灵大眼殷切的注视下，他晦涩难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滚了滚喉结，薄唇不经意间擦过她有点凉的手指，启唇把糖咬进嘴里。
微微怔愣，便眼角微弯着，染上了愉悦的笑意。
姜茵的心终于放回去了，她还真不会怎么安慰人。
“姜茵小同学果然最善良了，不过，”
沈延顿了顿，把小姑娘像揽小弟那样带进办公室。
“不过什么？”
“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姑娘。但凡她说出不好的字眼，都会很惨。
姜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偏偏那人还假装不懂！
姜茵发现，沈老师也有恶劣的一面。
“沈老师对我很好。”
“啧，那姜茵小同学还这么见外？”
姜茵睁着大眼睛，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沈延被她清润晶莹的水眸打败了。
“那我对你那么好，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那人像大尾巴狼，诱哄着涉世未深单纯的小兔子。
姜茵眨眨眼，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犹豫了一下，软软的，不太熟练的小声叫了一声。
“哥……哥哥。”
那浑圆的黑瞳里写满了认真，氤氲着滢滢的灵动。
端着水杯的手不稳，有少许的水被撒了出来。
对上这样一双眼眸，沈延只觉得就算小姑娘要天上的星星，海上的明月，他都得想方设法的弄下来，心甘情愿捧在她眼前。
“乖，再叫一声。”
他把水放到一边，半蹲到姜茵坐着的凳子的旁边，沉沉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
“哥哥，哥哥。”
姜茵乖巧的叫了两声，沈老师好可怜哦，这么想他的妹妹……
半晌，沈延这才低头，用修长的指尖捂着眼睛，愉悦的笑出声来。
怎么就……叫的那么好听啊！
让人忍不住把这个人完完全全的藏进心里才堪堪足够！
“乖乖的小姑娘，奖励你的。”
沈延从他办公的抽屉里拿出来一盒巧克力装进她的书袋里。
“下次见了我，记得要叫。”
他温柔的理了理小姑娘露在鬓间两撮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头发，嘱咐道。
“嗯嗯。”
姜茵点了点头，有好吃的，很可以，不就叫两声哥哥嘛，她又不会少一块肉，非常划算，嘻嘻！
看着小姑娘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下不由有些不痛快，小姑娘那么单纯，识不得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伪君子给骗去了怎么办。
沈·伪·延·君子……
想到这里，俊美的脸上有些严肃，他板起脸，郑重的按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那些坏人可坏了，专门骗你这种小朋友，把你骗去不给饭吃，还要打你骂你。”
小朋友·姜茵……
“那你呢？”
“我不一样。”哪里舍得呢！“我只会对你好。”
沈延不苟言笑，看着还不知道问题严重性的小姑娘，对上她干净的眼眸时，一下子泄了气。
该怎么办呢？
得要放在眼底下时刻照看着才好！
“我知道了，不会相信别人的，沈……嗯，哥哥是最好的人。”
啧，小甜心，可不是小甜甜吗！
突然就不想回去了。
等孩子们一放假，知青们待着也没事干，有想念家的知青早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去过完这个年再回来。
当然，沈延也不例外，他母亲早就写了几次信来催他回去过年。
“嗯，聪明的小朋友。”
大手摸摸小姑娘帽子上毛绒绒的小圆团。
“哦，对了，”姜茵差点把正事给忘记，“奶奶喊你去我家吃饭。”
于是，在小姑娘期翼的眼神中，沈延妥协，去去去，必须去！
老太太和姜玉祥非常热情，多少让沈延有点吃不消。
冬日里，天黑的比其他时节更早，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就已经黑透了，幸好还有白雪的照映，才略微窥得见那么一点点光亮。
姜茵将沈延送至门口。
分离之际，沈延沉默了一瞬，目光深深的看着小姑娘。
许久，柔和的声音这才缓缓出口。
“我明天要走了。”
“啊？”
姜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仰头看着他。
他眸光沉沉，有点晦涩难辨，里面涌动着一些情绪，隔着昏暗的夜幕，姜茵看的不是太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两个月，等过完年我就来了。”
唇瓣微顿，继而又道：“姜茵小同学可不要想哥哥哦！”
他一句轻飘的玩笑话打破了刚才有些低沉的气氛。
“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就这些？没了？”沈延不甘心的追问。
“我等哥哥回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好，小馋猫。”
他指尖无奈的点了点小姑娘的眉心，真是个小朋友，小馋鬼。
“进去吧，天冷。”
冻感冒就不好了，小姑娘身体娇气，他可不想让小姑娘受罪。
“哥哥，再见！”
沈延立在原地，距离姜茵两步距离。
他此刻却有些移不开步伐，本能的想张开手抱抱她，犹疑了一瞬，却是作罢。
“来年见。”
沈延离去的时候，风很大，吹起他倨礼的墨发，抚过他矜贵的眉眼，那脊背坚韧，青松有力。
见不到沈知青的日子有点无聊，少了人给她塞糖。
村书记和文书叫上了知青点仅有的，没回去的两位知青，组织了一些村民表演节目，唱山歌扭秧歌。
早前宽阔的小土场上此时热闹非凡，树杈头的三个大喇叭播放着跳舞的歌声。
扭秧歌的队伍大约三十多个人，正在为大年初几的大剧台表演做准备，她们穿的花红柳绿甚是喜气洋洋，叫人耳目一新。
于是，在人们的千盼万盼中终于迎来了年三十。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爆竹声声入耳，轰鸣响彻整个夜晚。
姜茵一家吃过团圆饭，安稳的围在炕上，通过打开的窗户看着黑暗中绽放在半空的烟花。
静默里带着暖融融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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