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顾医师费心了，只是……”
正在姜若瑶心念动摇之时，梅婕妤伸出手合上了盖子，接过盒子递回了顾离的手中。
“为什么？”
顾离面上浮现惊愕之色，随即想到梅婕妤母女两人一向的处境，温声道:
“婕妤不必忧虑，在下是受了陛下的亲托照顾十一殿下的伤势，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旁人是不能拿这说嘴的。”
见梅婕妤推却的手仍旧没有收回，顾离继续说道:
“婕妤想必也知道顾某名声在外，若是连这点小小的伤口也不能恢复如初，只怕传出去会损了我与家师的名声。一点小小的本分而已，还请婕妤与殿下莫要推却。”
顾离做足了架势，十足十的为了病患着想的医者模样。
连姜若瑶也不免要感慨一句，这位顾离顾医师的面上本事还真是出神入化。
一副君子模样的山外高人面皮，戴的久了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孰真孰假了吧？
然而梅婕妤仍旧将装了药的盒子往顾离的手里推了推:
“陛下的本意是让顾先生好生照顾林世子的身体，至于瑶儿不过是顺便而为。至于瑶儿的伤口，我方才瞧了并无大碍，并不敢再劳烦顾先生费心了，也绝不会连累顾先生师门的名声的。”
“这……”
顾离稍稍迟疑，见梅婕妤面上的神色坚定，只好将药盒收了回来。
“好吧，既然婕妤执意如此，顾某也不好再自作主张了。”
“如此甚好！”
梅婕妤笑着点点头，问道:
“顾先生可用过早膳了？我与瑶儿正要用一些，若是顾先生不嫌弃我们的清粥淡食，可与我们一同用些。”
顾离摆摆手，正要说不嫌弃，却被姜若瑶乖乖巧巧的声音打断了。
“母亲，我刚刚问过顾先生了，顾先生用过早膳了，如果再吃的话就会积食了，顾先生是医者，想必不会犯这样养生上的忌讳吧？”
顾离抬眼看了一下姜若瑶，见她乖乖巧巧的面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闪着狡黠灵动的光芒。
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原本还以为温婉和善的梅婕妤怎么会养出浑身尖刺的十一公主。
如今看来啊，这母女两人还真是相似。
一个谨小慎微，对自己防备不余，警惕有加。一个敏感尖锐，恨不能将自己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在心中过上千百十遍，琢磨出意思来。
顾离也不好当面拆姜若瑶的台，只得对着梅婕妤拱一拱手，笑着告辞:
“在下来时已经吃过了，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打扰婕妤与殿下了。”
梅婕妤笑着点点头，不语。
姜若瑶只管看着母亲，乖巧的笑颜如花，懒得分给顾离半个眼神。
“顾大人请！”
梅婕妤略看一看明荔，明荔会意伸手去送顾离。
待到走至帐门处，顾离朝着明荔略点一点头，客气道:
“姑娘留步，不必送了。”
“是，大人。”
营帐内。
姜若瑶支着一半的脑袋瞧母亲，笑得狡猾:
“母亲不喜欢顾医师？”
梅婕妤温柔的笑了笑:
“瑶儿怎么会这么觉得？”
“很简单啊！”
姜若瑶明亮的眼风往营帐外的方向撇了撇:
“母亲没有收顾医师的东西，还拿话一句一句的堵了回去，看着就不喜欢他的样子。”
“我儿聪慧！”
梅婕妤笑着摸了摸姜若瑶明媚的脸庞，面上温柔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忧伤:
“顾医师那样得陛下信任看重的人绝不会简单，却能在你我母女面前表现得那样谦卑周全，实在是叫母亲奇怪。
况且平日的请脉照顾，我们一向是受赵太医照拂的，咱们与赵太医是十几年的交情，到底还是他更靠得住些。除了那……大荒草原上的毒要顾医师费心，其他的咱们还是别麻烦他了！”
提起赵太医，姜若瑶的心念一动。
赵太医与母亲的确是十几年的交情了，可他也分明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和自己……倒不是怀疑赵太医，只是也该留个心眼。
比起赵太医来，姜若瑶倒真没觉得一直对自己防备提防的顾离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起码在医术一道上，顾离不会开玩笑的。
况且还有林羽庭这一层关系在呢！
不知怎的，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不明白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对于林羽庭这个人姜若瑶有种莫名的信任。
或许是少年郎话语与眉眼间的赤忱太浓烈了吧……
姜若瑶笑了笑，到底没有再往下说了，招呼着明荔上早膳。
明荔转身出去了，不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盒子回来了。
梅婕妤与姜若瑶定睛一看，这不是顾离刚刚送来又被推回去的那个药盒子嘛？明荔怎么又把它带回来了？
在梅婕妤和姜若瑶疑惑的目光中，明荔拧着眉头回话道:
“奴婢刚刚出去的时候发现这个药盒子被摆在了门口，想必是顾医师故意将它留在了这里。”
说到此处，明荔稍稍有些懊恼。方才顾医师让她送到门口便让她回去了，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都怪奴婢不好，要是奴婢留个心眼……”
“不干你的事，顾离这个人非要做成的事，谁也拦不住他！”
姜若瑶摆摆手，阻止了明荔继续自责。
然而她话语中表现出来的对顾离的熟稔，让梅婕妤不由得侧目。
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姜若瑶只得笑眯眯的朝着母亲笑了笑，撒娇着询问道:
“母亲，怎么办呀？要不让人把这东西送回到顾医师的营帐？”
梅婕妤的目光落在明荔手中的盒子上，一丝忧虑爬上她温婉端庄的面庞，沉吟了半晌，妥协道:
“既然是顾医师的一番好意，瑶儿还是留下来吧，若真的能不留一点痕迹也是好的。母亲日后寻个机会感谢一下顾医师就是了。”
“嗯，女儿也觉得顾医师都做到这份上了，我们要是还巴巴的把药送回去，难免叫他脸上难看。”
姜若瑶也笑着应和道:
“况且顾医师医者父母心，这只是他一个医者对病患的关怀知心，我们觉得太过贵重不敢收，说不定只是他的一点举手之劳呢！”
“你啊！”
梅婕妤笑着点了点姜若瑶的眉心，将面上的忧虑之色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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