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媛跟着林妈妈上了二楼，二楼中庭还有一个会客区域，开放式的，中间摆放着简单的茶几和沙发，林妈妈示意楚媛绕过这个区，进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朝南是一个转角的大落地窗，中间的床单和林牧峥家里的灰色棉麻如出一辙，楚媛猜测这是林牧峥的房间。正小心打量着，林妈妈便招呼楚媛去书桌那边坐。
林妈妈从书架上很熟练地抽出两本相册，放在楚媛面前的书桌上。
“这是小峥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大哥，林牧远。”林妈妈淡淡得说着，只有陈述语气，听不出别的情感来。
楚媛这边大为震惊，认识林牧峥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有一个哥哥！
楚媛听着，就抬头去找斜上方站着的林妈妈，眼神里都是茫然和未知——为什么突然和我讲这个？
林妈妈自然预料到了楚媛的惊讶，这事除了家里人，大概林牧峥谁也没提起过，因为那是他童年里最痛的回忆。
“老林的前妻，命不好，刚生下大儿子，没过几个月，就意外身故了。孩子留给父亲带着，过了两年，老林认识了我，我们结婚，生下小峥，但从头到尾我们也都未怠慢过牧远。”
林妈妈说话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起伏，大概也是一条在心里流淌过无数次的河流，任外面怎么风吹，都不再能真的掀起她内心的波浪。
楚媛不出声，缓慢地翻阅照片，整本相册都是两个小男孩，有爬楼梯的日常照片，也有去全国各地旅游的标准游客照，两兄弟在照片里看上去，关系很好。
“可是没过几年，牧远母亲那边的人，想来接走他，本来他们也是世家大族，大概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个外孙。可是老林是他亲生父亲，抚养权哪里是那么好就让出来的。后来那边就开始真真假假地给牧远讲了他妈妈生前的一些事，故意挑拨他们父子关系，最终还真是得偿所愿，把牧远对母亲的遗憾，都转化为了对父亲的仇恨。当然，身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峥也就这样被自己最爱的哥哥抛弃了。”
林妈妈没有具体讲为何林牧峥的大哥会被挑起仇恨，上一辈的故事太长，大概也不是一下子能说的清的。可是楚媛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整件事情，林牧峥是那个最幼小最无辜的受害者。
楚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好在林妈妈也没有逼迫她回应的意思，索性楚媛就一直闭口，听她说。
“牧远在小峥10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也没有回他母亲那边的家里，而是自己去上海求学，从那以后，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是这个家，仿佛就真的失去林牧远这个人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联系过。”
20年了，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最亲的人毅然决然，断却这根最不可能切开的纽带？楚媛想着自己对母亲的思念，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绝情。
那林牧峥呢？他能理解吗？
林妈妈的话点到为止，她看楚媛不笨，无需赘言。进而又把另一本相册放在楚媛面前。楚媛顺势翻开，这本相册要新的多，应该不是那么陈旧的照片。
翻开第一页，她就傻了眼。
第一页夹着4张照片，全是高中时期的楚媛。
她把翻开的手悬在空中，就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行为才显得正常。
“我其实一直是知道你的，小峥高中就喜欢你，那时候我也不反对他喜欢别人，也没有过多干涉什么。我想着，青春期的男孩女孩，相互爱慕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林妈妈说起这一段的时候，语气中自带轻松口吻一些，相比之前那段故事，这大概也是林牧峥比较美好的时光了。
楚媛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时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开口说些什么了，她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叫一声：“阿姨……我……”然后没有下文，“我”不出来个什么东西。
但是至少这声“阿姨”，是把自己的角色摆在了很亲切的后辈位置上，没有刻意要疏远对方。
“楚媛，我后来也很后悔。那时候我管的不多，我觉得这种小孩子之间的感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着急小峥的高考成绩不好，想着为他好，给他安排了美国的大学。本来这些我都是好心，想给他未来铺一条容易点的路，谁知道，我忽略了你对他的重要性，也忽略了小峥在整个青春期里，唯一正面积极的能量，其实都是来自于你，或者说，是来自于喜欢和追逐你的他自己。”
林妈妈说话有些绕，但是楚媛一下子都能听明白。
这下子什么都说得通了。楚媛一直不解，自己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外貌虽然是还可以，也不至于就能把林牧峥迷得天昏地暗，性格上自己缺陷很多，自卑自负，不懂关系他人，到底林牧峥那么死心塌地得追着自己，是为了什么？
可能本就不需要对象有多卓越，林牧峥喜欢的是那个全力追逐阳光与快乐的他自己。
可能只是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窗外虫鸣鸟叫，林牧峥被叫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罚站的下午三点，楚媛梳着利落的马尾辫，穿着一身运动装，活泼、轻松、无忧无虑，在一片逆光中走进了主任办公室，一下子撞进林牧峥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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