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峥上车后叫司机打电话给楼上的办公室，找一个男同事一起过去帮忙。语气非常冷漠，表情极其冷酷，楚媛在这冰窖一般的车厢里，甚至都不敢看他。
一位男同事很快从楼上奔下来，见楚媛和林牧峥坐在第二排的两个老板位，小伙子很识相地钻进副驾驶。
林牧峥接受了打招呼后，全程不再说话，低头，蹙眉，看手机。
从新天地去高校路程遥远，所有人都感受到这一波凝结的空气，甚是焦虑和不知所措。楚媛也一样，碍于车上还有同事，她也不好开口和林牧峥真的说些什么，只能等空气一直降温，到达极限。
煎熬了将近一个小时，林牧峥一刻都没有抬头，到达了高校门口，大家如释重负，赶紧下车。
许梦推了一个小推车，在校门口恭候着，等林牧峥的车一到，立马上前点头哈腰。
见楚媛率先下车，许梦赶紧握住她的手说:“真抱歉啊楚经理，辛苦你了。要不是这边老师那么急催我过来，哎，也没什么好解释了，我早该安排妥当的。”
说罢，许梦向林牧峥热烈问好，林牧峥只和前来帮忙的男同事好声好气说了句，“辛苦你了，今天帮帮忙”，便留下三人和小推车，叫司机开走了。
楚媛内心居然升腾起了一丝丝的——委屈，她第一次见林牧峥对自己也如此冷漠，甚至是凶巴巴的，林牧峥冷酷无情的气场过强，楚媛还没缓过来，她有点，适应不了。
这都什么事，还不如自己打车呢，莫名其妙受他这个脸色，自己明明又没做错什么。
好想辞职啊！
那一刻推着推车一起往学校走的楚媛，内心大概脆弱到了极限，来上海的一路都不顺利，昨晚被林牧峥放鸽子的气也一并上来了，楚媛突然觉得，选林牧峥当自己老板简直就是这辈子最错的决定。
她好想结束今天的工作就辞职。
负责宣讲会的老师一路热心陪着她们准备现场，布置相关的市场部推广材料，什么易拉架，海报，宣传册，东西真是不少。
许梦忙前忙后，没来得及和楚媛再正经说上一句话，被临时叫来的男同事，因为背负了总裁亲自的嘱托，比谁都干得卖力。只有楚媛，一直沉浸在残余的那点失落情绪里，做事兴致不太高。
下午两点宣讲会正式开始，这一场宣讲规模非常宏大，占用了高校一个很大的讲堂，台下起码坐了两三百号人。
楚媛对自己宣讲的部分铭记于心，毕竟大多数内容都是她起草的。
从小到大，楚媛就是演讲小能手，小学时期的讲故事比赛，她总能最快记住一个故事，绘声绘色地表演出来，那几年拿一等奖拿到手软。
后来去了大学，香港的商科老师们最看重演讲部分，借着自己的这方面才能，楚媛的演说项目成绩也总是满分。
所以即便面对几百人，楚媛演讲上来也是游刃有余。状态终于找回来了。
她习惯性在演讲过程中随机找一个听众，眼神交流一两个来回，这样更有真正对话的感觉，让她自己也更自在和放松。
楚媛就这样凭眼神在一个两个三个学生身上游走，不小心就停留在了一位，头发后梳，金属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的，年纪不小的男同学身上。
男同学坐在第四排靠走廊的位置，他很轻松地靠着椅背，一条大长腿支出来放在走廊上。
林牧峥专注地盯着楚媛，眼神没有刚才的冷漠和凶狠，转而是满满的温柔，像傍晚五点的夕阳，微微刺眼却不至于让人闭眼，夕阳暖暖地包裹在全身，比披上毯子还要柔软和服帖。
楚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度包围着，一下子愣住了，有半秒钟她差点忘记了下面自己该讲什么，但是很快她又抽离出来，找回正轨。
宣讲整体很顺利，成熟的楚媛小姐姐完美撑住了这场两三百人的大宣讲，并且从结束后大家排队问问题拿资料的盛况来看，应该是非常成功了。
其中几个年轻的男女同学撞着胆子加了楚媛的微信，深受爱戴的贴心大姐姐也不好意思拒绝，竟然不论男女，都亮出自己的二维码，接受了好友添加。
林牧峥在座位上看得一清二楚，好几次忍不住要拉开那几位男同学，好好教育他们——这样做是不可能进林凯瑞德的。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已经是真正的傍晚了，本来上海的天黑就早，一到秋冬，老天恨不得五点就点亮全城的灯火。
大概老天也迷恋这里的繁华。
楚媛和许梦，在那位男同事的帮助下，收拾东西的进度都快了很多，负责宣讲的老师走过来表达感谢，说她们这场宣讲效果太好了，她要拿去作模板给其他公司分享分享，若有机会，还希望她们以后长期合作。
楚媛把客套话都一一收下，许梦今天一直不再和她正面对话，她心中自然也有数了。
公司里最最忌讳的就是越级汇报，像极了读书时候去给老师告状的小人，更别说楚媛这一告状直接去到了学校的教导主任。
林牧峥不可能认识许梦，所以许梦能出现在学校门口接应，那绝对是林牧峥给萧可施加了压力。
最后的最后，不是人的还是楚媛本人。
虽然一整天都很低落，好在准备了这么久的宣讲会没有失败，楚媛心情终于恢复了一点回来。
手机震动起来，楚媛接起林牧峥的来电：“喂？”当着许梦和男同事，楚媛没有送上任何一个称呼，只是谨慎地“喂”。
“一会你去后门，我在那边等你，好吗？”最后那句“好吗”晕染了无限的温柔和——胆怯。
林牧峥也知道楚媛在生气。
“什么事吗？”楚媛继续问无名氏。
“张诚的事。”林牧峥手里还拽了一张杀手锏。
狭路相逢，厚脸皮者，永胜。明明是林牧峥在昨晚放了楚媛的鸽子，此刻抓住张诚两个字，楚媛只能揣满好奇走去他指定的西后门。
本来许梦也不打算和楚媛同行，三个人互道再见就朝各自的方向走去。
还未真正走到西后门，楚媛远远地就看见林牧峥伫立在那，依然是高大挺拔的身影，披着她的那条灰色围巾，在最后残留的一抹夕阳里，他的侧影被勾画出来，形成一个剪影，毛发毕现地印在楚媛的眼皮下，婆娑起舞，惺惺发痒，好像他那分多出来的寂寞，都是因为等了自己太久太久。
有时候楚媛真心觉得很奇怪——仅仅这么孤独的一个侧影，就能消除她一整天的不爽快。她此刻感到内心有无限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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