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牧峥端着自己的水杯立在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媛怎么觉得他一副坐立不安的心虚模样。
“来，你坐。”林牧峥像酒店大堂的门童一样把手臂伸直，给楚媛引导去沙发上坐下，他自己也跟着小心翼翼地坐在楚媛对面的小沙发上。
“你认识对不？快跟我讲讲。”楚媛来了兴致，自己有求于人，她客气地扶一扶林牧峥拿水杯的手臂，示意他边喝边讲。
“林凯瑞德，公司的确新上了一个总裁，这人吧，你也认识……”
楚媛看林牧峥表情越来越扭曲，还逐渐低下了头，她明白了。
不是吧！
“是你？林凯瑞德的总裁是你吗？”楚媛情绪突然有些崩溃，眼泪也不小心就冲刷进了眼膜。
林牧峥看着楚媛情绪激动，愣愣地点了点头，也不敢说话。
楚媛也沉默，她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样也太失礼了。
她自己没有做好调查，这明明是张口一问就能得知的事，她偏因为那一点自尊心，对林牧峥的工作上的事不闻不问，假装不甚关心。
过了好久，两个人都不说话，楚媛平静下来，问林牧峥：“我其实也在同学会上听说了一点你和你家里现在的情况，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的公司不是叫博鑫吗？而且也不是做金融投资的，对不对？”
楚媛只知道林牧峥回国之后就跟着父亲公司发展，一路披襟斩棘，几年时间荣升高管层，在这个圈子里名声大噪。
“嗯，我也没有想瞒着你什么，我真的没有。只是，你也不问我，我也就没多和你解释。我，哎，我该早点和你报备的。”林牧峥反而一顿自责。
“我爸的公司是叫博鑫，这个你高中时候也知道的，到了我读大学，老林头全资控股了新加坡的凯瑞德投资基金，专做环太平洋那几个地区的产业投资，还从华尔街聘请了一个华侨帮他做职业经理人，叫Raymond，等到我快毕业，这个Raymond就成了我老师，老林头希望他在我30岁时，能把我培养成凯瑞德的头头。结果跟了Raymond四年之后他觉得我已经可以了，叫老林把凯瑞德放心交给了我，Raymond自己回国去深山老林学易经去了。”
林牧峥缓缓地继续说：“结果那年我也就26岁吧，反正每天被凯瑞德搞得忙不更迭的，没有时间睡觉，压力很大，有一阵子感觉实在熬不下去了，老林见我确实经得起考验，才把我召回国，一边远程盯着凯瑞德，一边参与集团事务。嗨，说是远程，其实随时都在满世界飞，所以我这两年老得快。”
林牧峥刻意省略了一些背后的原因与故事，他不想把当时破碎不堪的自己过多得展示给楚媛。
“后来Raymond被老林按下来接手了集团的投资部门，这个投资部门主要是做内地产业投资的，当时那只是集团财务总监管辖下的一个部门。我家老林当年困难的时候，也是被资本解救过的，他想做点同样的事情帮助一些国内有困境的企业。”
楚媛默默地听林牧峥讲述，这些年她对林家的事情真的是一无所知。
“3年前集团打算上市，要把一些业务分拆出来，其中Raymond管理的这部分投资业务是非常优质的资产，老林决定分拆出来，不与集团一起上市。Raymond建议老林直接把投资部和凯瑞德合并，成立一个大的全球投资基金，这就是现在你知道的林凯瑞德，真正的海外业务合并还在最终收尾阶段，没有对外公布，半年前我刚上任这个公司的总裁。”
林牧峥光是说这些经历，内心跟着回顾其中一二，已经觉得疲惫不堪。
“这事处理得很低调，我其实才正式上任半年多，之前挂名的还是Raymond，所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林凯瑞德还是博鑫集团的，你看这名，洋气的那样，是很难和博鑫这种传统公司牵扯上绝对的关系。”
“那你在博鑫也有title吧？是不是刻意混淆视听？”楚媛一说到企业人事的故事，经验也是多。
“他们没有找错人，你真的懂。没错，我在博鑫还挂名了一个title，这样外界不相关的人都以为我还在我爸公司打工，这事在集团上市之前，最好还是低调处理，这也是为什么我想找一个聪明的执行经理，很多事情我不用直接出面，有个聪明的，嗯，最好还漂亮点的，替我出面就行。”
林牧峥在说着“漂亮点”的时候，不忘挑眉望了楚媛一眼。
而这一边，楚媛却又陷入了沉默。
“楚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牧峥收回玩笑和挑衅，他经过这么些年的成长，吃了那么多的苦，在外人眼里却是靠着老林轻松自在地爬了上来，又怎么会读不懂楚媛内心的那些纠结呢？
“你知道？”楚媛不信。
“嗯，你不想我当你的老板，这样我们俩人的关系就太奇怪了。同时你还怕我因私人关系格外照顾你，让你好像成了一个关系户。你自己明明很有能力，而这个岗位像你刚才所说，又那么让你满意，你当然想好好凭本事做好它。可是我卡在这儿，即便很多时候那就是你能力出色，别人也看不见，因为在他们看来，你就是个林牧峥的大关系户。”
林牧峥虽然在说楚媛，但冥冥之中，楚媛觉得，他也是在说自己。
“还有啊，虽然你不一定有多在乎几个同事关系，可是……”
林牧峥顿了顿，又露出一丝狡黠的表情：“可是，你也听说了，我现在在公司内外，简直就是那些母老虎的目标小白兔，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是那种关系户，你还要无缘无故遭受好多同龄女性的排挤和鄙视，那你新工作的开展，可能会遇到很多不必要的困难与麻烦。”
林牧峥真的是个披着兔子皮的恶狼，说话也是一点余地不留，真的直达楚媛的内心。
楚媛本来觉得难以启齿，在突然得知林牧峥是这个角色时，还因为之前过分珍惜这个工作机会而差点想哭，此刻被林牧峥全都说了出来，反而内心释然了很多。
很多事当你憋在心里时，仿佛天快塌下来一样，但是如果真的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吐露给了另一个人听，这些事又好像没那么严重了。
空气和灰尘都听见了你难以启齿的心事，但它们毫无反应，仿佛在默默告诉你，这算什么事儿？
楚媛此刻就是这种释然的感觉。
林牧峥现在的成熟和传说中的高情商，楚媛总算是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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