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三个手环，景岚领到了三人份的餐点，意面配番茄酱，外带一小碗西兰花沙拉。偶然看见服务员送往三层的托盘，大块的肉排和水果拼盘让景岚都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夜间的一层嘈杂而混乱，艾尔和景岚都没有多逗留，端着餐盘就上了楼。一进门，月生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那副样子，好像这一个小时都没有动过一样。
三个人各自在床边吃了饭，月生没有去洗澡的意思，直接穿着衣服躺在了床上。
“……会积食的，你。”景岚斜着眼吐槽了一句。
月生破天荒地盯了景岚好几秒，竟还开口回应了：“我不会。”
鬼族就可以放纵自我、肆意妄为了吗？景岚撇了撇嘴，不去管月生了。
艾尔默默观察着两个人的互动，露出会心的微笑。他已经能够理解月生的行为了，因为察觉到景岚的善意，即便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月生也会回应，因为把景岚看作“同伴”。
不过这些反应都基于月生自己的判断：什么是需要自己回复的，什么是没必要的。至少现在艾尔知道，如果点名道姓地问月生，他是基本都会回应的。
月生睡在离窗户最近的床上，景岚则选择了最靠近房门的一侧，两个人把艾尔守在中间。
隔着船板，海浪、海风以及人声都混杂成电波一般无法辨识的杂音，倒也有点催眠的作用。景岚在浅睡眠状态下守夜，艾尔只躺了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而月生那边的呼吸声一整晚都没变过。
清晨，景岚意识到月生有起床的动作，也睁开眼睛坐起来：“你去哪？”
一整个晚上月生没有翻过身，衣服和头发也没有被弄乱，精神状态看着居然也很好：“洗澡，练刀。”
景岚当然是不放心月生这么光明正大地跑出去，毕竟他在瓦孟港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更不能把艾尔独自留在房间里——船上可不比鸟街安全。
似乎是看出景岚的担心，月生淡淡地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竟然有点无奈：“这里除了那几个，我想藏就没人能察觉到我。”
那倒……也是，月生的实力景岚清楚。景岚点了点头：“就算惹了麻烦也别引到这边来。”
“嗯。”说罢，月生拉开门闩走了出去。他没拿手环，因为就算拿着也没地方能用。
月生离开后，景岚看向艾尔：“不好意思，吵醒您了。”
“……哈……”
被景岚点破装作没醒的艾尔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着眼睛，翻了个身用惺忪的睡眼对着景岚眨巴：“……被你发现了。”
景岚轻笑一声：“我去为您拿早餐，现在吃的进吗？”
“嗯，应该吧。”艾尔用手撑起上半身，又打了个哈欠，“可以顺便再帮我带点水吗，我想擦一下脸。”
“好的，我尽快回来，如果有情况就请您摇响那只铃铛。”
那个铃铛自景岚把它留给艾尔以后，艾尔用手帕包着一直贴身携带。
这个小道具还是景岚从赫布的传声耳骨夹得到的灵感而创作的，眼下09已经失去那些机能，即便只是简单的玩意景岚也没办法凭自己手工制作，铃铛被艾尔自觉地珍重保管倒也省得景岚去花心思。
今天的早餐是蒜香面包和玉米浓汤，景岚领了三人份，从厨师口中得知这艘船的目的地是托莱伊最南边的港口。
“如果一切顺利，半个月就能到。”厨师把餐盘推向景岚，多问了一句，“看你也是伺候主人的，我先给你提个醒，这周之后给下人的餐点会缩减，你也别想着闹事，这是‘惯例’。”
克扣仆从的饮食从中牟利，也不必担心那些身份低微的人会在大海中央对船员反抗，倒是算计得不错。
景岚自己是不在意，月生还不好说，但艾尔可不能饿着：“二层的客人呢？”
“你倒是爱护你的主人，还有这闲心担心别人。除了三层，下面的都多多少少会差点，但一层的可能会断粮，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感谢你的提醒。”景岚客气地对着厨师点头，单手稳稳地托着餐盘，路过餐桌还顺手提上了一只水壶。
厨师这才意识到景岚的气质并不似那些一层奴隶，仪态打扮不说高雅华丽倒也相当利落整洁了。
看来并不是简单的仆从啊，原本瞅着磨损的袖口以为也是个干粗活的，是他多嘴了，厨师在心里嘀咕道。
“少爷，我进来了。”用手指的关节轻轻敲了两下门，听见应答后景岚用小指勾着水壶的提手，拧开了门把。
艾尔正用水盆里的水洗脸，那是昨天睡前景岚打来放在架子上的。本来想着月生至少会擦洗一下，居然一直忍到今天早上。
洗了脸的艾尔看起来还是有点迷糊，但好在没有晕船，也没有表现出不适应。
趁着艾尔坐在小桌上吃饭的功夫，景岚把毛巾涮干净后，提着盆到浴室去换水。正好碰到回来的月生，他的头上盖着一片大浴巾，刚好遮挡住脖子和胸口上的纹身。
“你用凉水洗的？”景岚走在月生旁边，能感受到月生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
月生本人倒没什么在意的，微微点了一下头，散落在脸侧的发尖上的水滴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嗯。”
刚刚景岚也没在门口看见服务生，大概里面也没有烧热水的人吧。不过也多亏如此，月生才没有被注意的风险。
回到房间里，景岚让月生把在浴室溅湿的衣服换下来，用手当熨斗熨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水汽弥漫，看得艾尔舀汤的勺子都停下来了。
“这么直观的看见还是第一次，景岚，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月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继续吃自己的，光着膀子大大方方地坐在圆凳上。皮肤上如脉络延展的鬼纹攀附在肌肉上，其间深浅不一的疤痕仿佛被暗金色的裂纹劈开似的，零碎地散落在皮肤上。
烘干结束，景岚把还在冒着热气的衣服随手一抛，被月生单手抓住。景岚把双手在凉水里浸泡了两秒后，弯下腰将右手伸给艾尔：“我能控制自己的温度。”
艾尔轻轻地抓住景岚的手指，能感觉到景岚手的温度明显高于正常体温，应该有接近四十度了。
“你会难受吗？”艾尔收回手，看向景岚的眼神有一点忧虑。
“……那倒不会，您不必担心。”
本来还犹豫过要不要告知艾尔真相的景岚觉得有些愧疚，无论怎么说，艾尔从始至今一直都没有真正害过景岚，几次心理博弈还都是景岚挑起的。
但要景岚去真心相信艾尔还是太难，因为艾尔实在是太聪明了，这样的人让景岚有危机感。
得到景岚回答的艾尔表情没有变得舒缓：“不管怎么说，不要勉强自己。”
这个态度很像敦叔他们，那是真正关心景岚的人才会说出的话。
“……是，殿下。”
船上不方便走动，他们三个人白天都只能窝在房间里。
艾尔时不时提起一些话题，景岚都会做出回应，月生则爱搭不理地靠在小窗旁，脑袋抵在船板上，微微闭着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似的。
一个海浪拍打在船身上，显然这艘船并不没有优秀的减振措施，颠簸之下月生的脑袋在木板上磕得咚咚作响。
原本还在专心听艾尔说话的景岚忍不住弯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瞥了依旧面无表情的月生一眼。
见景岚分神，艾尔也停止了自己关于这个世界的“神”的讲述，拿起杯子喝干了最后一口水。景岚拿起水壶为艾尔倒上半杯，再卡进桌面上用来固定杯子的凹槽。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艾尔想趁此机会为景岚科普这个世界必要的知识，其中最不容易引起非议的就是“神话”。
“辛苦您为我讲述这些，还是先休息一下嗓子吧。”景岚对艾尔柔声劝道。
“可是，我认为我们的时间有些紧迫，可能会很难找到这样整片的休息时间。”艾尔的嗓子都有些哑了，眼神却很坚定，“而且只是我一个人思考的话，也许会漏掉一些事情。或许从你的角度思考，我们可以有新的方向也说不定。”
这里应该指的是进入月之神坛的方法，不过就算听了艾尔所讲述的月之神坛的由来和一些故事，总感觉还是杜撰的成分居多。
经过时间的磨损和有心人的修饰，真正能够传达下来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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