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少爷。”景岚在艾尔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跟他问好，当然，目的是以免艾尔刚起床犯迷糊而惹出什么乱子。
“嗯，早上好。”艾尔任由景岚扶着他坐起来后又帮自己整理仪容，“现在大概什么时候了？”
景岚用手捋了捋艾尔的额发，觉得有些油了：“早上六点。”
艾尔抓着斗篷的领子站起身，见女人还坐在昨晚那里向他投来难以捉摸的目光，而小海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道：“医生女士，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比鲁夫。”女人背着毛皮站起身，缓慢地活动了下手脚，好像这块毛皮就长在她身上一样。
比鲁夫……这应该是兽人族的古语，代表“医生”的词语。景岚有了恶魔九歌给他补的课，现在能听懂这些。再看艾尔的神情，似乎也若有所思。但两个人都没追问女人，默认了她的名字就叫“比鲁夫”。
“比鲁夫女士，以小海的伤势，我们现在可以带着他赶路吗？”艾尔问。
“早点进城修养身体肯定比在这种地方待着好。”女人干脆地回答道，同时就开始向着进瓦孟港的大路走去。
艾尔和景岚对视一眼，景岚沉默地背起小海，再把那只看起来还在睡的小狗抛给艾尔，跟上了比鲁夫的步伐。
瓦孟港是一个没有哨口和卡关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它允许任何人的进入。象征着入口的地方有一座雕像，缺乏保养的石质表面上残留着雨水和污垢的痕迹，好歹能分辨出是一个女人的塑像。
虽然年久失修缺乏保养，也没见什么人在石像上刻画或者玷污，也许是出于对雕像的原型——大女神罗伊兰辛的敬畏，也许是畏于修建者——瓦孟港教会的权威。
靠着碎石堆成的围壁，瓦孟港好像处于盆地中的积木小镇，所有的建筑都随意地拥挤在一起，营造出颇具压迫感的氛围。
除了雕像所在的地方像个小广场，其他的空间里连个像样的街道都找不出来，人走路好像在宽窄不一的小巷里穿行。
只是看脚下也能找出曾经修整过的痕迹，看来原本的大路都让街边这些建筑占据了。
让景岚哭笑不得的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也有那么些技艺高超的人能驾着特别的马车行驶，即使这个马车看上去就像三个棺材垒起来的一样。比鲁夫似乎对瓦孟港还挺熟悉，带着其他人拐进了一家旅店，跟前台的老板简单沟通了几句后扭过头：“一晚五十个铜币。”
这个价格可比斯林特拉要翻了三番啊。景岚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艾尔接话道：“我知道了，价格可以接受。”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景岚苦笑着凑到艾尔耳旁：“少爷，我们有2银币20铜币。”
景岚当初采购物资就花了不少，要想在这里住下得先把手里从王宫顺出来的东西卖掉。
艾尔有些诧异地看向景岚：“以瓦孟港的物价来说，这个价格的确不算高，只是我们怎么会只有这么点钱？”
原来艾尔不是对金钱没数，而是对自己的钱包没数。只知道花钱的艾尔说的好像自己什么时候补贴过家用一样，这让景岚哭笑不得。
“宝石和金子。”景岚提示艾尔。
“啊，那些……”艾尔也想不到自己终于还得靠倒卖自己娘家的东西为生，表情很是别扭。
比鲁夫在一旁看着有点不耐烦：“伤员的钱我可以垫，但你们两个我可管不着，没钱睡大街去，被打残了的话只要保住小命我还能给你们救回来。”
这是要人帮忙的态度吗？景岚真想直接散伙，毕竟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早知道瓦孟港这个情况他也不用担心跟艾尔独自进来会出事。
景岚最担心的无非是斯林特拉跟瓦孟港有联系，要是尤金先一步通知了瓦孟港的什么人来监视和埋伏，景岚也很难保证艾尔的安全。猛虎难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但瓦孟港似乎并没有所谓的秩序，景岚也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们，虽然也可能只是时间比较早，还没什么人出来活动罢了。
“这些，”景岚掏出一枚银币放在柜台上，“一间，两晚。”
老板在一瞬间露出轻蔑的眼神，手速却是很快地把那枚钱币摸走，然后从柜子里抓出一个木牌甩在桌子上。
景岚按照木牌上的号码找到对应的房间，独自打开门确认了一下屋内。很简单的布置，只有一张床，更别提什么浴室厕所了。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坏在里面了。
条件艰苦啊，景岚打开窗户后走出房间：“少爷，走吧。”
“啊，好吧……”艾尔心里还是膈应，但眼下实在没有来钱快的方法，只得被景岚牵着向外走。
经过一番折腾天已经大亮，一些店面已经开门，有零星几个酒鬼骂骂咧咧地从酒馆里走出来，似乎是醉了个通宵、刚刚被店老板赶出来的。街上还有些人急急地赶着路，不知道在干什么营生。
“哎呀，抱歉，我没看路。”突然，一个赶路的人朝着艾尔的肩膀撞过去，但被景岚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景岚皮笑肉不笑地捉着那人的手腕，是没看路，光看着人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摸了。
“……干嘛抓着我啦。”那人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按着帽顶，身型比景岚稍微瘦弱一些的他微微弓着腰，向上抬眼看着景岚，“难道发现了？”
比起抓贼，景岚其实更在意另一件事：“我们没钱，为什么是我们？”
这个小扒手究竟是因为经验不足不会选对象，还是他们身上真的有什么异常？
也正如景岚所料想的，这个地方对有扒手和扒手被人抓这些事情习以为常，路过的人只是瞄一眼就毫无兴趣地移开了目光，景岚他们在路边的纠纷根本引不起骚乱。
扒手歪着脑袋，一缕红色的发丝从帽檐下漏出来：“没想到你还挺好学，嗯……果然是第一次来瓦孟港啊。不过你看起来有点难对付，我可以告诉你理由，那你听过后就放了我，如何？”
“好。”景岚挑了下眉，抓着扒手手腕的手捏的更紧。
“痛痛痛！……你身边这位小少爷，衣服和斗篷都很普通，但是鞋子可是相当精致呢。不是新的，但鞋底的磨痕对应得上本人走路的姿势，不是家道中落就是跑出来玩的，身上肯定有东西。而你嘛……”
红发扒手说着，渐渐站直了身子，小声地在景岚耳边轻声道：“你不是人族。看特征是鲛人吧，很稀有呢。”
虽然结论有些偏差，但眼力确实可以。景岚低头看了一眼艾尔的鞋子，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咦，没有小费吗？”红发把手背在身后，红棕色的眼睛里满是狡黠，“——封口费呢？”
“是你的命。”景岚冷着脸道。
红发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几声，对着景岚和艾尔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跑开了。
“景岚。”
艾尔突然出声，景岚把视线收回，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是。”
“你不要妄图欺骗我。”艾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绿色的眸子平静的像一汪深潭。
果然是刚刚跟扒手的互动太多了吗，不过自己也没打算瞒着艾尔多久，景岚没怎么挣扎就认了输：“非常抱歉，艾尔殿下。”
“……唉，你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景岚，艾尔无奈地微笑，“你还是在试探我吗？”
“不是的，艾尔殿下，只是因为生之神使那番言论……”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艾尔打断景岚，“居然还那样教你认字，我可真是……”
“不是的，艾尔殿下！”景岚认真地地盯着艾尔的眼睛，“我十分感谢您对我那样真诚，真的。”
艾尔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但他的笑容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让景岚一瞬间无法反应：“——我倒是后悔没能趁那时骗一下你。”
“景岚，你可以尝试欺骗神明，但不要试图欺骗我。因为神明可以分辨你的谎言，而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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