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马大道：“锦盒内附有一封信，讲述了云山之上的种种，还详细描述了你的样貌特征，那日你闯入永安外城，我安插在军中的探子回禀后，我稍加调查便确认了你的身份。”
游豫道：“我后来入庆遗会，已做了乔装易容，为何你们在红颜阁时还能认出我来？”
马大笑道：“你想必已猜到，又何必再问。”
游豫思绪电转，将此前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所以，你们与庆遗会是同伙？”
马大笑道：“同伙谈不上，不过各取所需，互通有无罢了。”
游豫道：“你们的计划，实在残忍，一场地震，不知死伤多少无辜……”
马大闻言，大笑数声，道：“你若知晓前尘往事，便不会这么想了。”
“岳家的往事？”
“不错。”
马大目光越过游豫，望向远山，望向远山之外更遥远的时空。
“那是五十年前，事情发生在中州蓬莱郡风波亭……”
风波亭，是中州蓬莱郡十景之一，与曲江池、芙蓉园齐名。不过风波亭与这两处景致不同之处，在于它并不对外开放，曲江池、芙蓉园平日里游人如织，热闹非凡，风波亭方圆数里之内却是一片静谧。
只因风波亭建于皇家猎场之内，每年春猎、秋猎之时，帝室与岳家、纳兰、伊贺三族皆会相聚于此，饮酒打猎，谈古论今。
这一年，是东胜历4897年，开国皇帝赵寻今，已仙逝五年。
继位者是赵寻今的第十四子，赵天佑。
春风十里，万物复苏，又到一年春猎时。
神州，长乐郡，永安城内，一片忙碌景象。
外城西城门处，新任州牧岳知云头戴官帽，身穿枣红刺绣官服，眼望城外远方烟尘，许久才收回目光。
在他身后，八抬大轿默然矗立，大轿之后，十余骑金甲骑兵与百余名铁甲亲卫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街道左右，数百名西骁营官兵组成人墙，维持秩序，将看热闹的群众拦在外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州牧大人本人，本来以为是个老头，没想到这么年轻帅气。”一个街坊四邻人称“豆腐西施”的少妇望着州牧的身影，对同伴道。
她的同伴是与她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也已嫁做人妇，当下嗤笑道：“你这小浪蹄子，看我不回去向你官人告状。”
豆腐西施不屑笑道：“我家那个，早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哪敢动我半根指头。”
闺蜜眼珠一转，打趣道：“我就不爱小白脸，之前那位不怒自威的大人，才是我心头好。”
豆腐西施笑道：“那位大人霸气倒是霸气，只是看着年纪也忒大了些，怕是比你爹小不了几岁，你个骚货，嫩牛啃老草，也不怕塞牙。”
“两位小娘子，如此品评大人们，不怕回家被夫君打屁股吗？”
两女一惊，齐齐回头，正好看到一对风流眼珠滴溜溜转，正色眯眯地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己。
常年在外摆摊卖菜的女子，性情又怎会太过柔弱，豆腐西施当即啐了一口，怒道：“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吃老娘的豆腐。”
闺蜜亦接道：“毛都没长齐的东西，要不要姐姐给你喂口奶喝。”
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皮肤黝黑，面相粗蛮，看着就似个靠卖苦力营生的粗糙汉子，偏生穿了一身白衣，手里还拎着一把折扇，似乎想要附庸风雅，看在旁人眼里，十分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男子听了两女话语，也不生气，轻摇折扇，笑道：“小子倒是有些饿也有点渴，若两位娘子当真有豆腐鲜奶送我吃喝，我自然来者不拒，欢喜得很。”
两女见这毛头小子一副无赖嘴脸，当即互看一眼，啐了两口，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那男子望着两女背影，连连叹气，一副悔恨模样。
他身旁忽有一道声音传来：“举世，光天化日之下，你又在调戏良家妇女了？”
那名为举世的黑脸男子无辜道：“哪有，是我被良家妇女调戏了。”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越过兵士阻碍，站到了来人面前。
来人正是神州州牧岳知云。
岳知云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举世亦笑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两人相视一笑，岳知云当先而行，举世跟在身后。
岳知云边走边摘官帽，举世在他身后帮他脱官服。
他官服之下赫然是一身穿戴整齐的便服，看来出府之时便打定了私服出游的主意。
途经金甲铁骑为首将领身边时，岳知云将官帽官服扔给他，吩咐道：“廷杰，你带着人先回去吧，我在这城里转转，散散心。”
金甲铁骑首领名为张廷杰，职责便是护卫州牧安全，此刻急道：“大人，外城贼匪众多，最好多带些人在身边。”
岳知云笑道：“你这话，是在打举世的脸了。”
举世正欲开口，张廷杰一眼看来，顿时将他的话头堵了回去。
“牛举世，州牧大人的安危今日全系于你一身，收起你这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若是州牧大人回府时少了半根头发，我都要将你下兵房大狱。”
牛举世讪讪笑道：“杰叔，你放一百个心，我在，大人在！”
张廷杰哼了一声，策马缓缓将二人护送至一处窄巷处，眼见两人穿巷而去，方才自率众兵士回内城州牧府。
两人一路走街串巷，将东市、西市逛了一圈，一路上买了不少衣饰小吃、古玩珍奇，一堆东西还没在手上捂热，便又尽皆转送给了沿街的孩童乞丐、衣衫褴褛者。
临天黑之时，两人心有灵犀脚有默契地来到了一处所在。
脂粉盈河的安康坊。
天下闻名的红颜阁。
岳知云眼望红颜阁店招，默然不语。
牛举世促狭一笑，道：“大人，您而立之年方才得偿所愿，真是可喜可贺。”
岳知云眼眶似有些湿润，轻咳一声，喃喃自语道：“举世啊，你可知，我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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