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陈白活的讲述，大伙都唏嘘不已。
陈白活看着里正：“我卖了半亩地换回来的苞米种子，别白瞎了，给光棍子和金福吧，剩下的一亩半地，也给他俩分了。
房子谁愿意住谁住，箱子柜子都是旧的，劈了烧火，被褥太埋汰，扔了吧。
这些事情就拜托里正了。”
陈白活说完，跪下给里正磕了几个响头。
光棍和金福眼泪哗哗往外淌：“白活，你的苞米种子，我们哥俩不要，你的地我们帮你种上。
如果有收成了，卖了粮食，银钱给你留着。一旦没判斩刑，出大狱那天，你赶紧回来，日子还能过下去。”
陈白活站起身，看着几个衙役惨笑：
“官爷，走吧，我去砍头也行，蹲大牢也行，不管以后是啥结局，这个村我是没脸再回来了。
但也不后悔，那贱婢偷我东西，我也辱了她身子，夺了她清白，两不相欠。”
不知道衙役是不是被陈白活的“豪气”给感动了，竟然啥表现出不耐烦，带着陈白活去镇衙归案了。
水灵也在人群里，她听陈白活说的卖种子的孙富，那不就是她酒馆的左邻吗？
她刚开酒馆那会，孙富还想每天中午吃饭赊账，一个月一结算。
被拒绝了，后来发现她不是好欺负的，才没敢造次。
他不赊种子可以，这一点没有人有权利指责他。但趁机掠夺别人的土地，完全属于强买强卖，强取豪夺。
水灵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孙富那张胖得像年猪的脑袋，她抿了抿唇，暗暗下了决心：孙富，实在欺人太甚，等着吧，我也欺一欺你，让你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村人散去，夏立文又来到孙氏家。
夏立弦在院里劈木头，林淑华坐在窗下晒太阳，孙氏在厨房里看医书。
这个曾经的家，安宁，祥和。他进来，也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径直走进孙氏屋里，只有吴小悠一个人躺在炕上，穿着孙氏的旧衣裳。
孙氏能给吴小悠治疗，她做的是大夫做的事，是救死扶伤。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在里面。
夏立文动作有些粗鲁，抱起不停呻吟喊疼的吴小悠，步履艰难地往外走。
经过厨房，看了几眼饭桌前坐着的孙氏，终究没说出来话，回家了。
把吴小悠放在炕上，夏立文感觉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陈白活的一辈子被他自己毁了，他的结局不会好。但吴小悠呢，他自己呢？
夏立文心乱如麻，这个问题似乎太难了，他想不明白了。
眼泪哗哗淌下来，夏立文感觉自己除了哭，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了。
吴小悠还在不停喊疼，喊立文，让他去找孙氏，想要些止疼的药粉。
夏立文突然就暴怒了：“吴小悠，要不是你偷陈白活的苞米种子，他能过来强暴你吗？
能过来挖你眼睛吗？这件事情不能全怪他，你把人家也给害了。
我现在明白了，你从小偷东西就习惯了是吧，见到别人的东西就想偷对不对？
可惜了，你让我偷土豆的时候，我没明白。你日日偷大米白面往炕柜里藏的时候，我也没明白，现在明白了，明白的太晚了。
你就知道喊疼，我告诉你，求人给你治病，我舍出了全部脸面。你告诉我，我哪来的勇气再去要止疼药粉？
我用什么面目，什么身份再去要？我从来从责备过你，没对你说过一句重话，此刻我必须得说了，不管多疼，你只能忍着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话落，夏立文的眼泪流的更多了，他头朝下躺在炕上，他想起了相亲那天，他一眼就看中了吴小悠，心里就装了她。
后来黄小琴心直口快地说，吴小悠不用正眼看人，属于心术不正之人，他当时就把黄小琴给怼了。
要不是看在夏立峰面子上，他真悬冲过去给黄小琴一巴掌：让你多嘴多舌。
现在想来，黄小琴看人真有眼光，是自己没眼光。真讽刺啊，真不值得。
夏立文躺了好久，哭了好久，直到听见有人进了院子，他才擦了一把泪，坐了起来。
来的人是媒婆子翠芬和里正，她刚从外村回来，听人说吴小悠眼睛被陈白活挖出来了，急忙过来瞧瞧。
在土路口，遇到了里正，两个人一起进来了。
里正很闹心，两个眉头都要碰到一起了：“夏立文，吴小悠这个样儿，是治完了？你娘帮她治的？”
夏立文点点头：“嗯，清洗干净，上了药粉，但没有多余的药了，只能挺着点。”
里正一听，急得在满屋转：“这不行啊？得抓点药吃，不然的话，一旦感染了，就不好弄了。”
这道理谁都知道，但孙氏没有药了，他们没有银子，医馆也不赊欠。
作为靠峰村的里正，村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得处理啊。
他看着翠芬：“一会呀，你去一趟粉房村，给吴老二两口子送个信儿，顺便问一嘴，看看他们手里有没有钱，算立文借的。
孙氏虽然帮着处理了，但她手里没有药了，明天怎么办啊。不喝药的话，绝对挺不过去。”
里正看着立文：“这也到中午了，你熬点粥，给她喝吧。我去村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帮你借到些钱。”
立文无声点头。
里正去村里借银子，翠芬去粉房村，给吴小悠爹娘送信。
吴小悠和立文订婚后，给的二两银子聘礼，吴老二两口子也没花着。
吴小悠成亲后，他们就用这二两银子做聘礼，给吴小悠的过继哥吴二财的亲事给办了。
吴小悠的两套新被褥，都悄悄拿回家一套。
吴老二两口子抠，正因为这样，吴小悠往家里偷东西，他们一个不字都没说，还怂恿，鼓励，甚至赞扬。
结果，被黄小琴给抓了现行。
分家后，吴老二一家人，想起来就骂黄小琴。他们全然不明白，吴小悠如果在孙氏家好好过日子，完全可以丰衣足食。
以后，水灵还能给他们两口子弄个生意。
可惜，有些人就是眼光浅，用偷东西的方式，把好日子给葬送了。
现在，又用偷东西的方式，把清白和一只眼睛给葬送了。
吴老二一家听完翠芬的讲述，当时就像火药一样——全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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