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你？”
秦月华还未从病中恢复，虚弱又痛心地望着跪在面前那人，若不是被哥哥亲手抓到，她根本不信向来同她亲密大丫鬟康玉，竟是操纵“狐仙”的幕后黑手。
康玉伏在地上痛哭：“是奴婢对不起你，姑娘尽管打骂，打死奴婢也行，可奴婢真的……真的没想害你。”
“呵！”国公夫人发出一声冷哼，上前猛踹她两脚：“你已经把她害成这般模样，还要把她害死了才叫害她吗？我们家华儿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倒是说啊！”
康玉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瘦弱的身体蜷成一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是奴婢……奴婢的姐姐。奴婢的姐姐在袁公子府里做事，做了……做了他房里的通房丫鬟，已经一年有余。可前些日子，袁公子因为要同姑娘定亲，说不能让姑娘发现他曾有通房，就要将姐姐赶出府去。”
“你闭嘴！”国公夫人听到这里倏地站起，命令嬷嬷打了她两个巴掌道：“好你个小贱人，自己奸计败露，还要往袁公子身上泼脏水，想要毁掉月华的好婚事，你好歹毒的心！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娘亲！”秦月华声音暗哑，眼眸却亮得吓人：“让她说下去。”
国公夫人心一沉，她从未见过女儿这般模样。
那嬷嬷左右看了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啊，这时，一直未说话的秦柏舟对着康玉道：“你继续说。”
康玉捂着脸，哭得声嘶力竭：“可我姐姐，我姐姐她已经有了身孕，袁家生怕影响和姑娘的婚事，竟逼她喝了落胎药，然后将她扔在柴房，胎儿落下时，姐姐已经半死不活，勉强捡回一条命。”
她跪着爬到秦月华面前，扬起满是泪水的脸道：“姐姐现在孩子没了，身子也毁了，如果能留在袁府，还能保住性命，若是被赶出去，只怕立即会死在街上。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老家曾经有狐仙的传说，如果能用狐仙吓得姑娘不要嫁给秦公子，姐姐就不用被赶出去，也不用死了，奴婢只是想救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姑娘的……”
“够了！”国公夫人见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分说让李嬷嬷把康玉给拖了出去，随即坐到秦月华身边，好声劝道：“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袁公子为了你也是费尽心思，可见是极喜欢你的，至于那些以前犯的错，改了便好了。”
“母亲，”秦月华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祈求道：“别打死康玉，我已经害了她姐姐，不能再害她。”
国公夫人气得大喊：“傻丫头，这同你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低贱的奴婢，爬了主子的床，怀了主子的孩子，难道还想登堂入室不成！”见她咬唇不答，又陪着笑道：“华儿既然心软，就把康玉赶出府去罢了。咱们府里就要办喜事，也不好见血光，你好好养病，等这件事过了就让青云过来……”
“母亲！”秦月华猛地出声打断，目光中是令她心惊的倔强：“我绝不会嫁给袁青云！”
“你！”国公夫人气得手发抖，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儿子，想到这一对儿女在婚事上都这么打她的脸，一口气没上来，再一次昏了过去……
“所以，那只出现在秦娘子房里又消失的狐狸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锦璃收到秦月华来信时，沈心驰正好被苏尚书邀请在府里做客，见她在书房写信，便自然地走过去帮她磨墨，顺便同她攀谈了起来。
苏锦璃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和这人见过几次，与他相处时，却有种相知已久的默契与信任。
提起那只狐狸，她便生出破解谜题的骄傲，回道：“其实非常简单，沈大人肯定记得《墨经》有过记载：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入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
“那晚月华的床正对着是一面白墙，只需要在与这面墙相对的外墙挖上一个小孔，夜里在房外合适的地方，用光照着一只狐狸，那只狐狸就会透过那个小孔被投射到她面前的白墙上。所以，月华房间里根本没有狐狸，她看到的，不过是自那个小孔里投射过去的假象。只是她那段日子被吓得够呛，一见到狐狸便自然想到狐仙，根本来不及仔细分辨。能做这些事的，必定是能在房间自由出入，同她非常亲近的丫鬟。可那人在仓促之间，根本没法处理掉那只狐狸，只能把它杀掉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所以我故意让丫鬟们都知道，秦柏舟会带人在府里搜寻，那人怕事情败露，必定会偷偷去把狐狸尸体挖出来扔出去，只需要派人跟着那些丫鬟，就能捉到凶手。”
原来所谓神秘莫测的狐仙，破解了也不过如此。
沈心驰想到此前围绕着秦月华那些无稽的传言，笑道：“国公夫人若知道是你帮秦娘子解决这么大个麻烦，要来谢你一句吧。”
苏锦璃想着秦月华在信里同她说的事，吐了吐舌头道：“只怕是会更加恨我吧。”
两人一时无话，沈心驰手持石骨，轻轻搅动那块松烟墨，四周渐渐被浓郁的墨香填满。
苏锦璃暗自感叹：这人连磨墨的姿态都端方好看，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沈大人可认识孙怀景？”
沈心驰点头：“他和我是同科进士，不算很熟，但也算认得。”他手下一顿，转头问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苏锦璃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同他没什么好掩饰的，便直接道：“爹爹觉得他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可袁青云这件事让我觉得，许多人极善伪饰，一个人真正的品性，还是得多问些人才能看清。”
沈心驰并未回答，目光仍是垂向手下的墨砚，淡淡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苏锦璃眨了眨眼，诚实回道：“倒是不讨厌。”
沈心驰没有再说话，苏锦璃等了许久未等到他开口，怀疑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的问题，目光往他手上一瞥，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沈大人，你这墨，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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