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翁磬沉没在黑暗里。
他习惯这样的感觉，无论是绝望窒息，还是死亡沉寂，都让他觉得无比踏实心安。
他不再是人，而是一面湖水，微风不动，无波无澜。
扑通！
一颗石子落入湖中。
有人闯入他的领地，惊起不和谐的涟漪，打扰了他的宁静。
不是一直追着他不放的小姑娘，而是另一个读心术异能者，那个在拍卖场上和他抢人的毛头小子。
卜翁磬觉得这世界很讽刺，他第一次找上小姑娘时，那种自信，那种高阶对低阶的压制，让他多么的游刃有余，根本没把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异能者放在眼里。
哪怕知道她把异能界搅得腥风血雨，杀了卜茫等人，他也并不觉得如何。因为这些“丰功伟绩”和她之前那些超神们比起来并不突出，毕竟能位列超神的人基本都把异能界创飞过。
但是。
和凛在祈白宥杀了先司煜后对她的态度印象全盘改变一样，卜翁磬也震惊于她的所作所为。
明明中午交手的时候她还顾虑颇多，不敢和他正面硬刚，晚上就敢用能力追踪他的位置，孤身一人追到地下城，一个比单独面对他时危险百倍的地方。
她假扮货品进入地下城，本来只是冲着杀他去的，没想到引起了先司煜的注意，把她扣了下来，她把人杀了后，没找到他的人，直接就走了。
简直……简直像是在杀他的过程中顺手杀了一个拦路的人一样！
卜翁磬从没见过这样的异能者。
她根本不是异能者的一员，而是所有异能者的敌人，是异能者性命和能力的收割者，是人间杀器。
此刻闯入的读心术异能者明显也是冲他来的，对方是何目的尚不明确，不过卜翁磬了解过他的事，知道他现在在中低阶异能者群体中威望很高，正在努力往超神进阶。
这个人的能力可以同时控制篡改很多低阶异能者的记忆和理念，如果通过他让低阶异能者们达成一个共识，把小姑娘当成整个异能界的公敌，群起而攻，围而杀之，卜翁磬这边再结合超神群体的能力，哪怕小姑娘真的是天选之人，再怎么无敌，也无法在整个异能界的围攻下创造奇迹，只能一死。
到时候他趁乱拿回卜茫的造物，至于她身上的其他能力，任由那些感兴趣的人抢去。
卜翁磬从黑暗里现身出来，看到凛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准备好的说辞全部抛开到一边，先问了一句，“你有几种能力？”
凛前两天还和这个人在拍卖场上抢人抢得水火不容，再见面对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如此“亲密”的问候，倒让他一愣。
读心术异能者很难做到超越阶层读取心声和记忆，何况卜翁磬说不定比他高了不止一级，他根本听不到卜翁磬的半点想法，但是对方未必不能分析出他的意图。
凛实话实说，“四种。”
卜翁磬了然点头，“原来如此，你拥有和小姑娘同样的潜力。”
对方用的是“潜力”，而不是别的词汇，这让凛觉得意外且不解。
卜翁磬有和他联手的打算，就多说了两句，“同一个异能者只能同时拥有不超过三种能力，这是基本常识，你应该知道。”
凛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顺着他的意思点头，“确实如此。”
“你和小姑娘打破了这个定律。”卜翁磬屈指隔空点了点他，“你们是异能界里的异类，却是彼此的同类。”
凛挑眉，“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来找你，而应该去找她吗？”
“不不，你理解岔了。我说的是既然你和她是同类，可以打破异能界里一些持续了多年的规律，那么她有的技能，你也可以有，她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
卜翁磬废话不讲，直奔主题，“我想让你办件事，或者说，请你帮个忙。”
凛摩挲着背在身后的手，“说来听听。”
卜翁磬简要描述了想让他催眠中低异能者，让大家联合起来诛杀祈白宥的想法。
听到后面，凛忍不住笑了，“大叔，你是不是杞人忧天，过于高看歆岚了？她只不过运气好杀了几个超神级而已，就到要整个异能界倾巢出动的地步了？”
卜翁磬淡淡地说：“先司煜连和他同级别的人都能控制，却控制不了她，你觉得呢？”
凛的笑容一僵，不说话了。
卜翁磬又说，“忌惮她想她死的人很多，只不过力量分散，单打独斗肯定是打不过也抓不住她的，在她杀掉更多的超神级，变得更强之前，必须得把她干掉。”
凛的大脑快速运转，思考无数种可能性。
卜翁磬在试探他，他当然也可以试探回去。
“她现在以杀超神级取能力为乐，异能界的超神级就那么多，迟早有一天会杀到你头上，你的担忧我理解。但是你就不担心她死了，她的能力我拿到了，我会变成下一个她吗？到时候你再联合别人来杀我，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只会为了进阶杀同类，她则会毫无理由地杀同类，你们不一样，你不会变成她。如果你同意合作，我可以和你保证，无论最后有多少人出来分一杯羹，她的灵魂一定独属于你。”
凛心想，看来连自己的进阶方式对方也一清二楚。
他说：“这件事情牵扯的异能者众多，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定下来的。具体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催眠他们，都需要从长计议。你我对彼此都不了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建立起信任的关系，这样吧，我们签订一个契约如何？若有一方背弃契约，将承受反噬和诅咒。”
反噬和诅咒，卜翁磬最不怕的就是这种东西，如果这么做能让对方安心，签一个也无所谓。
他们两个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站的比较远，牵涉到诅咒的契约都需要血作为媒介，卜翁磬抬脚朝凛走过去。
他并没有撤销黑暗，黑暗如同流水一般在他脚下铺出一条地毯，并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凛也向他靠近，“我本以为以你的能力，足够与歆岚抗衡，没想到连你都被她追着打。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歆岚连先司煜都能杀死，杀你肯定也不在话下。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没有杀掉你，而是一直追着你到处跑呢？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她怕会在杀你的过程中弄坏，还是你知道什么秘密，一旦死了秘密就拿不到了？”
卜翁磬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凛的表情看起来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你知道读心术异能者进阶的方法，我和歆岚都处在同一阶层，我们的方法都是一样的。既然你能把她的灵魂给我，让我进阶，自然也能把我的灵魂给她。如果你那么做了，歆岚会不会不再追着你，而是把你当成自己人？”
黑暗裹着杀意从地毯中拔地而起，变成无数尖锐锋利的武器，指向凛。
卜翁磬：“你不信任我。”
凛收拢已经渗入黑暗之中的精神力，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不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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