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一日日凉爽，可赵忠却发现皇上心情却越发烦躁，连日常喜爱的敬美人、娴才人都不大亲近了。
这敬美人便是沈珍宁，因她在一众新入宫的秀女中长得最为娇媚，沈洲渚又得姜影深重用，所以沈珍宁便在这二十人中脱颖而出，每月都会伴驾五六次。而娴才人杨昭昭却是后起之秀，自六月底承宠后，被姜影深连召五日，端的是初露锋芒。
“奴才瞧着皇上这几日进膳不香，许是暑气还大，便自作主张给皇上泡了菊花茶，皇上尝尝？”赵忠小心的把一个黄瓷盖碗放到桌上。
因原先的掌印冯广抱病，姜影深便将赵忠提做司礼监掌印，这一下倒是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姜影深要批红的奏折数量，许多都由赵忠代为批红。
见姜影深皱着眉不说话，赵忠又赔笑道：“皇上若觉得闷，那便出去走走，奴才听说四时景秋华宫里面已经有早菊开了。”
“一些破菊花有什么看头，朕已登基五年，竟连京城都没出过，真是可笑。”姜影深冷笑一声，别过了头。
赵忠心思一动，笑道：“皇上说的也是，这京城再大，这么久也看腻了。奴才记得先帝在时每年都去张家堡的皇家围场秋狝，后来大皇子二皇子接连早夭，先帝也渐渐不去了。皇上若觉得在京中无趣，不妨去那一游。”
听赵忠提到先帝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姜影深神色一动，随即消散无形。
“我大齐开国皇帝也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子孙的确应当铭记先祖的功绩。赵忠，宣内阁众臣过来，好好议议此事。”
“奴才遵旨。”
文渊阁内，内阁几位大臣正因中原一带的长期干旱吵的不可开交，李弥和柳磐各自手下的大学士互不相让，险些将唾沫喷到对方脸上。
赵忠带人传话过来的时候一支毛笔刚好飞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他脸上，从眉心到下巴瞬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扔毛笔的是李弥一派的邱大学士，是个极其刚正不阿的人，也尤其厌烦阉人，见自己不小心砸了赵忠，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对不住。
“皇上有令，召各位大人去宣政殿议事。”赵忠面上却看不出分毫恼怒，只是笑着用帕子擦了擦脸。
四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忙整理仪容往宣政殿去了。姜影深见人已来齐，又将秋狝的决定说了一遍。
李弥还未听完便皱了眉：“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妥，今年天热少雨，许多州县的河都干了，此时再去秋狝，未免劳民伤财。”
后头的侯大学士侯平却是冷哼一声，往前一步道：
“李首辅这话说得便不对了，《司马法》里说‘天下既平，天子大恺，春蒐秋猕，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去年元月咱们才和契丹大战一场，如今正是宣扬国威，巩固国土的时候，怎能因几处干涸，便不去秋狝了呢？”
“侯大人说得倒轻巧，这秋狝、练兵的银子从哪里出？先前修缮行宫花了五百万两，这还要匀出一部分去应对旱情，我们户部是没多少闲散银子了，难不成你们吏部出吗。”邱齐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着。
这邱齐既是内阁大学士，又身兼户部尚书，平日里最是节俭，德康帝当年也是看重他这一点，才让他做了户部尚书。
李弥听了邱齐的话，心道不妙，这话里话外竟扯上了皇帝的不是，忙朝邱齐使了个眼色，邱齐才悻悻的闭了嘴。
“柳爱卿怎么看。”姜影深见柳磐垂首立着不说话，张口问道。
柳磐却是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道：“唐太宗曾说‘所为除民瘼，非是悦林丛’，故臣以为皇上应以唐太宗为鉴，以求百姓安宁。”
说到这儿，李弥自知无力扭转，便也不说什么了。
“既如此，便传令下去，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动身往张家堡去。”姜影深沉声吩咐道。
“臣，遵旨。”
……
这日姜星沉正看吴娇月送来的信，越看眉皱的越深。
原来吴娇月已经去了江南，可连月干旱已经有些影响生意了，可老天还是没有下雨的迹象。
合上信，姜星沉努力想着前世的情况，印象里前世江南那干旱并不严重，倒是开封更严重些，次年又遇暴雨，生生弄垮了不少堤坝，这也是姜星沉让孟之州好好修筑堤坝的原因。
可如今看来许多东西和前世都不一样了，商陆、姜影深、沈洲渚……都有了几分不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一个细微的变化，就能让事情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黄栌，仔细清点一下本宫名下的产业，若有受旱的及时报上来，核实清楚后给他们减一半租子。另外再多多备些治蝗虫的药来，大旱之后易有蝗灾，一定要严加防范，若哪个庄子能护着周围平民的土地，也减租一半。”
姜星沉叫来黄栌细细吩咐着，虽现在这天下是姜影深的，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是大齐的子民，身为大齐的长公主，姜星沉自是看不下去百姓遭殃，可碍于姜影深的忌惮，只能暗暗接济，能护住一点是一点。
黄栌是经受过苦日子的，看姜星沉这样，也暗暗把自己攒的俸禄掏了出来，倒真是在蝗灾来后救了几户人家，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殿下，皇上定了七月二十去张家堡的皇家围场秋狝，说让殿下也去。”蒋万实快步走了进来回道。
“秋狝？皇上不知道江南都受旱了吗？”姜星沉说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姜影深如何不知呢，不过是觉得没什么大事罢了。
“那这秋狝殿下要带谁去呢？”黄栌问道。
“黛杨如今沉静了许多，秋岚看着也是个好的，便把她们两个带着，再带上……商陆，剩下的你瞧着安排。”姜星沉想了片刻又道：“刚刚本宫吩咐的事，你务必办好，府内便交给蒋大人、郭内正和白桉。”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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