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吓了一跳，转身将两个孩子挡在了身后，警惕而戒备地上下打量着艾晚心。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我是好的，我一个人。”艾晚心裹紧了沙丽，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无助，嘴里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像是被吓坏了一样，“我想被选中，拜托了。”
男人见她确实是一个人，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年轻的女人很容易被选中的，你明天晚上去试试吧。”
艾晚心含着泪摇了摇头：“不，我来这里，很久了，没有，选我。”
男人皱起眉头，仔细凝视着她半隐在黑暗中的身形，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太瘦了。”
其实艾晚心挺拔高挑，浑身的肌肉薄而匀称，蕴含着极致的力量，但在骨骼普遍宽大的人种眼里，她确实属于瘦削的范畴。
艾晚心更一头雾水了，她不明白，瘦和不能被选中永生，到底有什么关联。
“你可以帮我，你可以，对不对？”艾晚心用浅显的词组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笨拙的表象会让人放松警惕，果然男人站直身子，收起双臂，不再是禽类护雏的姿势，他颜色浅淡的眼珠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含混着说道：“我没有办法，不然你去码头的酒吧问问吧。”
艾晚心知道这里有三个码头，但她不知道男人说的是哪一个，便装作没听明白他的话，迷茫地追问道：“什么？”
“码头。”男人语气有些不耐起来，“海神港，你难道不是从那里出来的吗？”
艾晚心眼睛微微一弯：“我知道了，海神港的酒吧，我会去的。”
男人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但他一时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再抬眼时，蒙着沙丽有着如星辰般漂亮眼睛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他转身想带两个孩子进屋，男孩却一矮肩挣开他的手，用尚显稚嫩的声音质问道：“爸爸，你为什么要让她去那里，你不是告诫过我，绝对不可以去那里，连靠近都不可以的吗？”
男人把脸一沉：“是她问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告诉她我知道的，难道你想她继续纠缠我们吗？”
小女孩似乎有些被吓到，小声叫了句哥哥。
男孩把毛毯全部裹在妹妹的身上，一言不发噌地蹿了出去。
“回来！”男人追了两步，压着声音喊道。
回答他的只有光着的脚板踩在污水中，“哒哒哒”的声音。
景高大的身影从深浓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伴在艾晚心的身边，轻声问道：“姐姐，如果你想知道那些被选中的人被带去了哪里，明天晚上我可以带着你跟上他们，为什么还要去码头？”
“你听到那个男人说，所有人都是从海神港出来的了吗？”艾晚心耐心地解释道，“按照薛暮青和傅蒙的说法，鹰城人是通过传送门被送到这里来的，那这些其他国家的人呢？”
“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来选什么永生？”
“到晚上还有一天的时间，先把这里的情况弄清楚，再去看看那些选中的人都被带去了哪里。”
“这里人太多了，冒然打起来，伤亡太大，还是先查清楚的好。”
“好的姐姐。”景乖巧地笑道。
他话锋一转，拉住艾晚心的手，略带委屈地说：“姐姐，你刚刚演技真好，可是上次你说要给我看的宣传片，还没有给我看呢。”
艾晚心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忙完这阵子就给你看。”
”哒哒哒——”身后传来急促响亮的脚步声，艾晚心回头的瞬间，景已经隐去了身形。
她有些讶异地发现，是刚才那个男孩追了上来。
方才男孩被他爸爸挡在身后，又裹着毛毯缩在阴影中，艾晚心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此时男孩跑到近前，艾晚心才看清，男孩的脸颊瘦得完全凹陷了下去，露在短袖外的手臂，几乎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上面还有一些流着脓水，疥疮似的伤口。
男孩在她面前半米处停下，气都还没喘匀，便语速极快地说：“别去，别去那里。”
艾晚心半蹲下身，问道：“为什么？”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男孩赤着的双脚，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脚往后藏：“那里很危险，我听别人说的。”
他不想因为爸爸的话害一个陌生女人遇到危险，但他也不想给自己家惹麻烦，于是撒了个小谎。
艾晚心没再追问，她从沙丽中拿出一个小布口袋递给男孩，在男孩伸手接过的时候，握住了他伶仃的手腕。
没等男孩挣扎，柔和的白光从她掌下亮起，男孩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痊愈，重新恢复如初。
男孩缓缓睁大了眼睛，讷讷道：“永恒之光......”
“什么东西？”艾晚心问道。
男孩怔然望着她：“太阳神赐予我们的，可以治愈疾病的，永恒之光，那个球......”
艾晚心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沐浴在金属球的白光中时，会露出那样满足的表情。
她眼睫一瞬，缓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男孩连忙点头，在她将要撒手的时候，男孩急声问道：“那你可以把妈妈还给我们吗？”
艾晚心想到那个红发女人推开丈夫，头也不回地走进队列中的样子，站起身道：“已经被选中的人，是很难回来的，努力活下去的话，或许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男孩如玻璃珠般清澈的眼中，顿时涌上了一层泪花，艾晚心指了指他手中的小布袋子：“不要给你爸爸看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妹妹。”
男孩忍着泪点了点头，倒退着走了两步，转身像来时那样撒开腿跑进了黑暗之中。
景再次显出身形，不解地问道：“姐姐，你给了他什么？为什么不让他给他爸爸？”
“一些吃的和金豆子。”艾晚心望着男孩消失在小巷尽头的身影，轻声说，“他父母自己去参加遴选，却把年幼生病的孩子扔在并不安全的家中，你说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两个人同时被选上了，孩子应该怎么办？”
“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可是我看他爸爸不像是不爱他们的样子，毕竟末世之中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也没有太奇怪。”艾晚心转过身，继续向着海神港的方向走去。
“可能永生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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