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两个包间，都是周青阳之前订的，原计划是家庭聚餐，但计划没变化快，没用上，被言知乐给用了。
“大哥，你把账结了？”
周青阳那边很安静，“不是我。”
言知乐“哦”了一声，心说，难道是厉正则？
正疑惑，就听周青阳又说：“是你大嫂结的账。”
言知乐撇了下嘴，淡淡道：“那你代我谢谢大嫂。”
说完直接切线，断了周青阳后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没成为一家人的时候，还能够肆无忌惮地聊天开玩笑，原以为成了一家人后，两人相处会比之前更加的亲密随意，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自从于飞嫁给大哥，成为她的大嫂后，因为各种琐事，她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前几日回去吃午饭，闹得很不愉快，起因是她跟于飞为一点小事拌嘴，本来就是于飞错了，可她非要颠倒黑白，还拉着大哥，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跟她一起站队，大哥偏袒自己媳妇儿就算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不说一句公道话就算了，还反过来指责她不懂事。
是啊，她不懂事。
她从小被他们惯得固执任性，不讲道理，如此长到二十来岁，现在却反过来责备她不懂事。
想想就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也觉得的确是自己不懂事。
那个家，已经不在是她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地方了。
也许是家里人变了，也许，真正变了的只有她自己。
但不管是谁变了，终归是变了。
前世她为什么会不顾一切从这个家里“逃离”呢？
重生回来，她总是不愿再想这个问题，也坚信自己可以改变前世的局面，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是不管她如何努力，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言知乐不由得一阵疲惫。
她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回包间拿自己的包。
饭菜正陆续上着，她收了平板，没让人开车，自己背着背包沿街漫步。
中午烧烤吃了很多，到现在也一点不饿。
今年从开年就诸事不顺，大概是水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真是闹心！
漫无目的沿街走了不知道多久，手表震动，提醒有电话进来。
言知乐抬起手腕扫了一眼，直接挂断。
电话是周青阳打来的，言知乐现在不想接他的电话。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任性不懂事，那她就做那个他们心目中的周家小六好了。
电话没打通，周青阳发过来语音：周小六，你这是打算不接我电话了是吗？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不接电话，大哥就算是想跟你道歉你也听不到不是？听话，接电话。
语音发过来五分钟后，周青阳估摸着言知乐已经听完，也调整好了心态，故而电话又打了过来。
但这次，依然被言知乐挂断。
语音言知乐的确听了，但听完后她只觉得可笑，我要你跟我道歉？你能代表全家人跟我道歉？我委屈吗？不委屈，只是觉得自己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知道自己很贪心，有着很强的占有欲，总想着全家人都只能宠爱她一个，一旦她的领地上来了个跟她争宠的同类，她就会浑身炸毛，龇牙咧嘴地扑上去将对方撕咬个粉身碎骨。
所以，她现在在努力改变自己。
这世上割不断的是血缘亲情，可同样，亲情有时候却也能凉薄如水。
人只有不抱太大的期望，才不会太过失望。
这边，于飞看周青阳阴沉着脸把手机随手丢在面前的桌上，猜想应该是周小六又挂了他的电话，她伸手捏了捏周青阳的手，“好啦，别生气了，小六儿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等等再给她打。”
周青阳才是真真在气头上，眼睛一瞪，嗓门也提了起来，“她在气头上？她有什么理由生气？我作为大哥，我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了？她不是不接，就是不等我一句话说完就挂我电话，她这么做像话吗？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以前虽然也任性，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自从跟厉正则在一起，她心里就没我这个大哥，没这个家了！”
于飞拍拍丈夫的手安抚他，“你想多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小六儿的大哥。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她开玩笑，最后玩笑开过了头，惹她生气。”
周青阳没说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过了会儿站起身，“一会儿你先休息，我去书房处理点事。”
“那你别忙太晚了。”
“好。”
周青阳离开卧室去书房，于飞自己窝在沙发上，手放在圆滚滚的肚子上轻轻抚摸，再过不久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这将是周家的长孙。
长孙，在豪门里，历来都是不容忽视的一个角色，也往往将成为家族的接班人。
虽说二十多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世界每天处在变化之中，但至少就目前来看，一切还是很有奔头的。
于飞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地算计着什么。
每个人都会变的，变得爱慕虚荣，变得睚眦必报，变得工于心计。
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周家的确很有钱，可同时，周家孩子也很多，于飞并不觉得自己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将来谋算有什么错，相反，她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自私自利是人的本性，她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枚俗人，注定逃不过七情六欲的羁绊，索性也就随心而行吧！
周家她势必要搅乱的，不乱如何能得到她想要的？
“叩叩叩——”
敲门声起。
于飞手一顿，抬头望向门口的时候，面上已经换上了温和无害的笑。
看似温顺的猫，往往却长着最锋利的牙齿，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对准你的喉咙，狠狠地咬上一口，即便是要不了你的命，也足以让你痛彻心扉。
“妈。”
言兮来给大儿媳妇送点心和牛奶，作为想成为婆婆好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的婆婆，言兮是个相当称职的婆婆。
“你奶奶刚做的点心，你尝尝，青阳呢，怎么没陪着你？”
“他说有些事情要处理去书房了。”
“有什么事在公司不处理完非要跑回家里来处理，白天不在家里陪就算了，晚上还不陪你，不行，我去找他！”
“妈，他陪着我还没您陪着我聊天有意思呢，木头似的，连个笑话也不会讲，我想听妈讲讲青阳小时候的事。”
“好，那我们接着上次的讲……”
对儿媳妇，言兮一向有耐心，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对自己的女儿有过这样的耐心了，也许是婆媳之间总有那层疏离和客气，不似亲生母女，即便是再没耐心，甚至恶语相向，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也是亲生母女。
自从怀孕后，于飞就比较嗜睡。
故事还没讲多久，她便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言兮抱不动她，便去书房将儿子周青阳叫过来，把于飞抱到了床上。
安顿好于飞，周青阳走出卧室，一抬头，看到母亲言兮站在门外。
“妈，怎么了？”
“飞飞安顿好了”言兮问。
周青阳点头，把门带上。
言兮：“那你跟我去楼下走走。”
“好。”
早春的夜晚，带着冬天残留的一丝冷意。
言兮穿了件宽松版的针织连衣长裙，披了件披肩，踩着毛茸茸的浅灰色棉拖，已是花甲老人，身材依然玲珑有致，看背影，绝对不输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母子俩很久没这么单独聊过天了，尤其是从周青阳和周白藏结了婚后，家里突然多了两口人，顿时变得热闹却也让人手忙脚乱起来，每个人都很忙，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言兮走在前面，顺手折了个花枝，今年天寒，往年这个时候，花枝上已经长满了花苞，如今却只是发了几个小芽。
“老大，你这几天有没有见过小六儿？”
“没有。”
“电话呢？”
“打过，但都没说几句。”
言兮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沉默起来。
周青阳也保持沉默。
母子俩绕着前院的小花园，转了一圈又一圈，说是下楼聊天，却半天只聊了寥寥几句。
走着走着，言兮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侧身的儿子，冷不丁问道：“老大，你爱于飞吗？”
周青阳一愣，随即道：“怎么这么问？”
“爱还是不爱？”
言兮似乎是很想要个答案，因此固执地看着儿子。
周青阳沉默须臾，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言兮黛眉微蹙。
周青阳看着漆黑的夜空，对于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感情，从意外与她发生关系，到后来她意外怀孕，再到他们领证结婚，这一路走来，很顺，很快，以至于，他从未停下来认真思考过，他对于飞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
“您怎么突然这么问？”周青阳反问母亲。
言兮盯着他，似乎是想要将这个大儿子看透，可怎么看都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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