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杀手的专业
李浩然顶着烈日，走在路上。
今年的天气好像特别的热，热得他像一条吐着舌头的哈巴狗，热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喜欢冬天，就算再寒冷的冬天，只要多穿两件衣服，就不会感觉太冷。而在炎热的夏天，除了空调房之外，总不能脱皮散热吧。
其实，像这样炎热的天气，他本不打算出门，就连一小步也不愿意。但现在，他又不得不出门。出了门，他本来可以开车。但不幸的是，他的老爷车空调好像坏了。在炎炎夏日，去开一辆没有空调的铁罐子，他宁愿坐公交地铁。
还好。公交地铁站距离目的地并不算太远。几百米的距离。尽管就这几百米，走得他汗如雨下，尽管就这几百米，走得他喘气连连，但目的地就在眼前，他还是感觉很幸运。
他抬头，用手遮住阳光，看了一眼高高耸立的大楼。临港大楼。这几个烫金大字在烈日的照射下，显得更加刺眼。
临港大楼。这是今天出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法令酒吧枪击案的射击现场。
就在昨天，他和青苹果市警察局刑警支队支队长袁建国进行了一次紧张热烈又富有成效的交流探讨，达成了一个极富意义的合作协议。他将获得入职心缘咨询工作室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而他也会帮助青苹果市警方调查一个案子。就只是一个案子而已。
当然，他并不是十分在意协议的金钱部分。更重要的一点，他需要解决一个始终盘旋在他脑海里的疑问。作为刑警支队支队长，袁建国有足够的资源帮他。互利互惠，合作共赢。就这么简单。当然，现在他所要解决的并不是那个问题，而是法令酒吧枪击案。而要解决枪击案，第一前提条件就是到案发现场，重构案发情形。
李浩然走进临港大楼。时值上班时间，但大楼里仍然冷冷清清，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来来回回，甚至连守在门口的保安对进门的陌生人也爱搭不理，低头玩弄手机。
这并不是说保安不敬业不尽职。从临港大楼的营运报告里看，李浩然就发现大楼的物业管理公司已经好几个月没能给员工发放工资奖金了。这意味着大楼里的保安清洁等员工在这里上班纯属个人兴趣爱好。换作别人，或许早就卷铺盖走人，但最起码现在保安还在，清洁的阿姨还在，最基本的运营还在。
人少，冷清，安保设施老化，如果他是杀手，也一定会选择这里。李浩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电梯前。他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消防通道疏散示意图。大厅里，只有正对大门的四部电梯可以使用。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要上大楼二十五层，要不就在这大厅里乘坐电梯，要不就走消防楼道。而在这样人气惨淡、生意不旺的大楼，通常是晚上十点过后，电梯就停止运营。
李浩然站在电梯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开了电梯。
电梯里躁闷不已。轿厢头顶的风扇如同打铁房的拉风箱一样，风量既小，温度还高。电梯轿厢四周还包裹着薄薄的一层黄色木皮，这是运送物料的货梯。一般情况下，货梯和客梯一定分开，但在这样既老又破的大楼，把货梯和客梯分开似乎不太可能。所以，初到大楼里的人，一定会有25%的机率抽中坐货梯的彩票。毫无疑问，李浩然今天是幸运的。
很快，电梯到达了二十五层。杳无人影的二十五层，荒废已久的二十五层。空荡荡的走廊，空荡荡的办公室隔间。如果硬要说这里曾经繁荣过，那就是一间间办公室的隔间里那些遗留下来的东倒西歪的办公桌和满地的纸屑。
李浩然想过临港大楼会荒废会没落，但没想到这么荒废这么没落。没有人气的商务楼，注定如同落日下的晚霞，或许有过光辉，有过绚丽，但落日之后，一定会陷入黑暗，重归空无。
当然，对于杀手而言，或许这样的场所，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李浩然找到黄色的警戒线，挑开了一间办公室门上的封条。一阵微风吹了过来，他觉得有些凉意。放眼过去，这是一间空旷无比的办公间，里头隔了二十来张的办公隔间。当然，这里也是空无一人。就算是临近中午，外头艳阳高空，在这里依然感觉光线昏暗，凉气逼人。
他循着警戒线，一直走到窗边。又大又宽敞的落地窗，斜挂着灰暗的窗帘。外面的风景很好，但窗户玻璃上日积月累的厚厚灰尘实在是倒人胃口。看着外面，就好像得了眼球玻璃体浑浊症，蒙上了一层黄黄的幕布。他不得找一处干净一点、能够远眺远方的地方。
只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可以还原外面精彩的世界。靠墙边的有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整个玻璃墙，也只有那一扇窗户可以自由打开。没了积累着重灰的玻璃，自然也就可以看得更远，看得更清。
杀手也是这样想的，也应该是这么做的。
那扇窗户到现在还是保持着打开模样，所以，李浩然刚进办公室时，那阵阴凉的微风应该就是从这扇窗户吹进来。
透过那扇窗户，清晰的创业大厦就在眼前。
没错。就是这里。袭击法令酒吧最佳的射击位置。
很显然，签识组的朱大传也找对地方。在临近窗口的地上，标识着几个数字。那是签识组用于固定证物、拍照的标记。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灰尘，留下几个模糊的脚印。这些脚印有可能是杀手留下的，也有可能是勘查现场时警察留下的。李浩然看过现场勘查报告，二十五层的确留下脚印，但留下的脚印都经过特殊的处理。杀手的鞋子经过伪装，根本看不出鞋印，只有大概的轮廓，即便如此，杀手在走之前，依然用毛巾抹布之类的工具进行小心细致的擦除。
李浩然蹲在地上，小心地查看那些标注数字的地方。数字很少，这代表着签识组发现的证物少得可怜。其中标注“3”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些黑色的印记。火药残渣。从枪支的抛壳口抛出的弹壳，掉落在地上，经过地球引力作用，与地板相撞，一定会留下少许的火药残渣。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射击位置在这里。而地上的弹壳，了无踪影，一定被杀手顺手捡走。
很小心很谨慎很专业。专业到令人极致，令人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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