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了这段剧情，李枫华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尽量不跟其他人进行眼神接触，就怕一个没控制好便拎起板凳去怼人了。
唐秋连跟梅花导演对着回放商量了许久。
李枫华跟计绯打得太入戏，打到后面都打破了头——真破头的那种——等跟组的医生帮忙处理好了被划伤的地方，李枫华把自己从戏里抽出来，抬头就看到两个导演满脸纠结的样子。
李枫华的五官瞬间调整成了苦瓜脸，“刚才那一镜该不会没过吧？”
他跟计绯足够默契，但也不代表他就没有压力了，贺雁知这个角色实在太过尖锐，不管是尖锐的恨还是尖锐的冷都能刺痛人的灵魂，哪怕李枫华和计绯合作多年，仍然被她在拍摄中表现出来的狠意打压得喘不过气，逼得他抛掉技巧只靠本能去演，如果继续打下去，李枫华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在镜头里流露出退却的表情。
怕了怕了，他姐下手太狠了……
李枫华摸着额头上被树枝刮出来的痕迹，内心哭唧唧地如是想。
唐秋连和梅花确实在考虑这一段戏要不要重拍，不过不是因为李枫华演得不好，而是好得有点过火了。
“太反派了，可能会对你的商业价值有点影响，”唐秋连如实道，“但是删改的话就有点可惜了。”
好的反派人物复杂立体且自带戏剧张力，简胡杨不走反派美强惨的路线，冷酷残暴叫人畏惧，是生怕掉粉的艺人避之不及的类型。
如果不是资方对选角范围有要求，唐秋连应该会选年纪大一点、相貌恶一点的演员，好在李枫华比想象中来得更合适，计绯带来的巨大压力不仅没有破坏他的节奏，反而让他把简胡杨的“恶”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要电影的成片没有烂到让观众骂街的程度，简胡杨就有可能会成为独属于他的经典角色。
不过大家习惯于靠反派扬名或者转型，已经站稳脚跟的演员却未必希望挂上反派的标签，有些团队还会特意去修改对其“不利”的戏份，不希望艺人在荧幕上的形象太过负面，唐秋连知道纯粹的艺术不能当饭吃，就是有点担心万象飞越会把戏改得七零八落，导致剧情逻辑变得很拧巴。
影视剧属于娱乐产品，唐秋连打心底里还是希望自己带给大众的是切实的娱乐，而不是当一个精神污染产品的生产商。
计绯刚才去休息了，这会儿见李枫华在努力地给梅花和唐秋连解释着什么，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还没换下贺雁知的装束，步履生风间带起一片凌冽的寒意，李枫华留意了一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光是看着她就觉得脑壳疼。
计绯没兴趣在戏外爆他的头，跟两个导演聊了几句之后，她认真地把刚才拍摄的片段来回看了几遍，随即抬头看向李枫华，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我是不用担心你会把路走窄了。”
李枫华精神一振，“有进步？”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有冲击力的角色，选反派剧本算是另辟蹊径，如果可以突破上限，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计绯往回拉进度条，又看了一遍简胡杨的特写镜头，“这种猎食者被打断进食的眼神……确实是超水平的发挥。”
李枫华回忆了一下，有点抓不准当时的心态，囧囧地道：“也可能是被打蒙了……”
计绯笑着摇了摇头，对唐秋连道：“你放心，华子在团队里还是说得上话的。”
李枫华跟何映庭算是同一个赛道的男艺人，不过他的背景更强作品更多，也不是那种硬捧都捧不起来的人，虽然他的团队不像是胡欣那样以计绯的想法为主，但也不至于为了商业价值就贸然干涉剧组运转。
刚才李枫华说了半晌，唐秋连依旧半信半疑，计绯这么一说，他就立刻松了口气，李枫华在旁边看得满脸怨念。
哼，他说的话就不管用是吧！
唐秋连心里有了底，就继续推进剧情的拍摄工作了。
不过在私底下，两个导演聊了几句关于计绯和李枫华的事情。
梅花笑着道：“跟他们合作起来确实很愉快。年轻人这么厉害，你有没有压力啊？”
唐秋连也笑了，“这不是好事吗？他们越厉害，我的电影越精彩。”
梅花又调出了计绯的镜头，因为拍得很流畅，作为b组导演的她基本不需要做过多的指导，只要提上几句，计绯就能给出恰到好处的表演，所以梅花想了片刻，只道：“计绯她……是一个很有阅历的演员。”
肚子里有东西，扮演的角色才会有灵魂，这不是单纯的炫技可以做到的。
“对，如果资源足够，她能走得比李枫华更远，”唐秋连说着说着就叹了气，带着几分惋惜，“可惜就是缺资源的问题。”
充足的资源能把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堆成让大众面熟的存在，李枫华不担心会被一个反派角色困住自己的公众形象，原因之一就是他确信自己能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去冲刷过往的履历，而计绯前两年还在愁怎么找新资源，观众对她的印象也停留在她的童星时期，直至《人间小暖》爆火，大家才猛然惊觉当年荧幕上的孩子已经长大很久了。
唐秋连在年轻的时候险些被封杀，后来就养成了明哲保身的性格，加上一个圈子的生态环境是在大多数人有意或无意的构建下完成的，他无意去抵御这汹涌的浪潮，但现实分分钟教做人，唐秋连被坑到一脸血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人与环境息息相关——不争气的同事太多，倒霉的必定是认真努力的那批人！
梅花道：“她这两年接触到的本子都还行，如果咱们这部电影的成绩不太差，那她肯定还能往上走。”
唐秋连思索了一会儿，“她经纪人今年好像在接触申老的本子，我回头去找申老喝杯茶聊两句吧。”
梅花挑眉，“你这是打算把计绯往上推？”
“我不一定推得动，但金子想发光也是需要机会的，”唐秋连叹了口气，“这个圈子太缺顶层的新鲜血液了。”
要是这个圈子连计绯这样的演员都走不远，那他将来的合作生涯可就太暗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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