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她明白自己还没有重要到他能向女儿提起的地步：“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家里的独生女，10年前从电力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就留了下来，已经换了三家公司。我离过婚。前夫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了，租的房子，买房是我们最大的梦想。我们一开始还挺好的，像所有幸福的小两口一样吧。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生活从他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被领导批评，他一怒之下辞职之后就不一样了。他换了工作，却总是心情不好，下班后回家就打游戏。我那时候也很忙，有时候8点回家还要做饭，不想做就只能叫外卖，他是指望不上的。我的脾气也不好，两人就开始吵，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完又和好，有时候他服软，有时候我服软。”
陶林说得情绪有些激动，埋头吃了一会儿水果。柳依依同情的看着她。
“他喜欢上买彩票以后，事情就更糟糕了。他数学挺好的，总觉得自己的天赋应该有回报，天天研究各种彩球号码出现的可能性。工作也顾不上了，我每次跟他吵，说要离婚，他就好一点，但他会说我不支持他不理解他。直到我发现他把我们攒的买房钱都拿去买了彩票，就跟他大闹了一场，当时怀的孩子也没了。你知道吗，在病房外，他还偷偷买彩票。失望就这样一点点的积累成了绝望。我们结婚四年，我受够了！出院我就离婚了，我说死也要离。他一开始还找过我，我就换公司，换住址。我现在这家公司就是他工作的第一家公司，估计他也不好意思再来了。我看中你家的房子，就是小区保安好门禁严。”
柳依依把纸巾盒推到陶林的面前，陶林拿纸巾沾了一下眼角，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谢谢。我这几年一直觉得一个人过挺好的。自由，没有束缚。原来挣的钱都不舍得用，想攒着买房子。现在是每年长假都出去旅游，夏天去北方，冬天去南方，偶尔还出个国，很滋润。也一直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条件好的也有，抹不开面子的时候也见过几个，也就是见一面而已，没有感觉。做销售的就是这点好，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聊一次就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人。直到和柳文中吃了两次饭，我觉得我不能错过这个人。跟他在一起内心有一种很温暖很明亮的感觉，我想的事情不用说，他就能够体会到。”
柳依依发现她用的称呼从“柳总”，到“你爸爸”，现在是“柳文中”。她看着陶林的眼睛，陶林毫不退缩的迎上了她的目光。
柳依依感觉脑子好像更乱了，没有头绪，无法做出判断，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干涉他们，又隐隐觉得不干涉就会失去爸爸，她想做点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我爸比你大很多。”
“我知道，我不在乎。我知道我可能就比你大十岁，我可能没法做到跟你像母女那样相处，但是咱们可以像朋友一样对待彼此。今天就算咱们相处的第一步吧，从互了解开始。你愿不愿意说说你自己？我很想听。原来一直都是听你爸爸说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等你进了柳家的门再说吧。谢谢你的饮料。”柳依依站起身就往外走了。她不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她只想离开，让自己平静一下。
柳依依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半个小时，一直想着陶林的话，陶林的人。突然想起上周本来和爸爸说好要回家的，对，爸爸的意思怎么样自己还不知道呢，她立刻转身走向车站。
走进小院，看见散养在花丛和菜地里的几只鸡正在啄菜叶，一只小小的黑背向她跑来，闻着她的裤脚。她在厨房外就闻到了一阵鱼香，是爸爸在做糖醋鱼。她叫了一声：“爸！”
“哎，午饭马上就好！你洗手吧。”爸爸在厨房回答。
柳依依洗了手，走进餐厅，看见圆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柳爸爸正把糖醋鱼端上桌。“每次都做这么多菜，咱俩也吃不完。”柳依依幸福的抱怨着。
“回家了还不多吃点儿好的？吃不完留着我慢慢吃嘛。你在学校弄的那个配餐，哪有我这个好吃。”柳爸爸骄傲的回答。
父女俩吃着饭，柳爸爸问了时舒经营方面的事，“看来你还有点儿经营的才能，不过我提醒你，要注意学习，学习一定不能放松。”
柳依依答应着，说了最近在附中上课又得到李老师肯定的事。
柳爸爸说：“李老师对你，真是没得说的！其实你回附中做老师也挺好的。”
柳依依咽下一口饭，答道：“那还得另外考教师资格证。我想考完研再准备这个吧。”
“嗯。你有规划就好。”
吃完饭，柳依依收拾了饭桌和碗筷，心里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陶林跟爸爸通过气没有。拿起一包鱼食，一粒一粒的扔到水族缸里喂鱼。
只听到柳爸爸问道：“今天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柳依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只是“哦”了一声。
爸爸微笑着看着她，接着说，“你刚出于记，陶林就告诉我你们见面了。我一直没跟你说她的事，是因为我觉得还不到时候，但是你既然知道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忘记了妈妈了吗？”柳依依眼里依稀有泪光。
“怎么可能呢？我们从认识到现在25年了呢！我这大半辈子都和你妈妈在一起。”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柳依依擦掉眼角的泪。
柳爸爸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从家回到学校，柳依依依然感觉心头压着大石块，她知道问题其实没有解决，只是把解决的时间延后了而已。
她给索旖打了个电话，在好朋友当中只有她有“后妈”。
索旖听她把事情说完了以后笑着说：“柳依依，大人的事情，你管它干嘛！你是觉得自己的麻烦事不够多吗？”
“可那是我爸呀！”柳依依说得有点儿大声。
“索建国也是我爸呀，我就不管他的事。他爱娶谁娶谁。娶谁都不是我妈，只是阿姨。”索旖说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柳依依瞬间释然，“对啊，今天我还对陶林说呢，等她能进柳家门的时候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早着呢。”
“我爸终于同意我寒假可以去美国玩儿了，作为我升本的奖励。你要不要一起去，护照签证包在我身上。”索旖高兴的说。
“我要考研，假期正好看看书，旅游就算了。”柳依依推辞了。
“哎，我这刚赶上你本科的步伐，你又要勇攀研究生的高峰了。我不考了，升本就已经去了半条命，再考你就见不到我了。”索旖没了刚才的兴致。
晚上，柳依依这几天来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从此以后她不在爸爸面前提陶林这个人，柳爸爸也没有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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